杨骏一听,哑口无言,他听懂了,甚至比孙登还明白。因为他知道,朝中文武大臣没有不认为他是靠后党才飞黄腾达的。好多都对他有鄙夷之色。他有些害怕,不知该怎么办,但他又暗自庆幸这老天有眼,把独眼孙登派到他身边来了。
“那你说该怎么办呢,孙先生?”杨骏真诚地问。
孙登有皇后娘娘在堂,不敢故意卖关子。他更想在皇后娘娘面前表现表现。杨芷却没兴趣听他们谈话,她本想把遗诏之事作为喜事告诉父亲的,听孙登一说,心里到有些不快了。所以没等孙登开口,就对杨骏说:“阿爷,女儿去内房看看阿母。”
杨骏说:“叫你阿母来拜见不就行了吗?”
“那怎么行呢,女儿再怎么也是阿母的女儿呀。”说完悄声离开了大堂。
孙登低头送走皇后娘娘后,靠到杨骏身边:“大人,山人认为现在有两步棋可走,一步是将来不接受遗诏,告老归田,可落得个清亮的美名,也可安享晚年;另一步是......”孙登故意把话噎住。
杨骏有点迫不及待:“孙先生,别卖了,说吧。”
“这第二步,”孙登小心地看了一下四周,把嘴贴到杨骏耳边嘀咕了半天,吓得杨骏连连摆头。
孙登见杨骏摆头,笑着说:“那大人就走第一步吧。”
杨骏沉默了一会,站起来,走到神龛上的祖宗像面前:“不,走第一步棋我不甘心。”
东宫里,董猛问太子妃贾南风:“太子妃娘娘,皇上病笃,娘娘是否该去向皇上问安?”
贾南风闭着眼睛:“皇上一直不喜欢我,去了他老人家反而不高兴,一不高兴加重了病情,会怪罪于我,还是免了吧。”
“娘娘知道,太子是有些......”董猛欲言又止。
“太子昏愚,不能治国安邦平天下,即位又能怎样,随天吧。”
“那奴家多嘴了。”
“你不是多嘴,是担心太子妃。不过你一说出门,到是提醒我,该去看看妹妹贾午了,还有那爱煞人的侄女韩腼腆。”贾南风边说边笑。
“到时奴家陪太子妃娘娘去。”
“去那里,不用照顾,你就在宫里休息,成天服侍我,也怪累的。”
“谢太子妃娘娘!”
孙秀攥着赵王司马伦给汝南王司马亮的信,心里特别兴奋,他觉得这次才真正投对了主子。
想当初,出身寒门,竟没有一个像样的女人看上他,就是在做琅邪小吏时,旺盛的情欲需要发泄,也只能找一个丑八怪来凑合。但他不死心,他想攀龙附凤后飞黄腾达,却屡遭侮辱。
有一次,荆州刺史石崇修金谷园,孙秀早就听说这石崇人才好、文才好、门第高,更重要的是富可敌国。便满怀希望地前去大献殷勤。在金谷园,孙秀大开眼界,美女如云,美景如饴,想到自己的发妻,简直狗屎一般。石崇延孙秀坐,孙秀觉得石崇很抬举他,也就大大咧咧和石崇坐在同一条椅上。这条椅专购于西域,中原绝少有见,是当时的稀有之物。石崇见孙秀与自己同坐一椅,皱了皱眉头。孙秀离开时,石崇竟当着孙秀的面把这宝贝胡椅给烧了。
孙秀不解,问:这是为何?
石崇说:我是谁,你是谁,怎么能与你同坐一椅。
孙秀一听,血直往上冲。回去便辞了这琅邪小吏,暗暗对天发誓,不雪此辱,不为孙秀。
孙秀辞了小吏,转投大才子潘岳门下,发现这潘岳表面仪表堂堂、文采飞扬,实则心胸狭小,虚伪虚荣。孙秀几次善意地向潘岳进言,潘岳却说:孙秀,知道你是谁吗,知道我为什么养着你吗。别人家养犬,陆机就有黄耳犬,名享洛阳,我不想养犬,就想养你们这些人,希望你们狗一样地跟着我,我有的是骨头丢给你们。
孙秀听了,“哇”地吐了几口鲜血。
离开潘岳后,他明白这个世界真正病了,必须找一个适合自己又相信自己的主子才对。
最后他投奔到赵王司马伦门下。
赵王司马伦,宣皇帝司马懿的第九个儿子。身材矮小,不善言辞,众多兄弟中,是个很不显眼的存在。更悲哀的是,他是庶出,好多好处都没他的份,偶尔说上一两句,也没多少人听。所以,他总是用他那双小眼看世界的时候多,把整个世界看在心里,形成自己独特的不为人知的思想。
孙秀投奔他后,他爱和孙秀讲话,因为孙秀能不厌其烦地听他讲,而且还能顺着他的意思出主意,让他特别惬意与自信。
有一次在府上,司马伦说,当今皇位按理说,本不该当今皇上坐的。
孙秀马上接着说,既然当今皇上能坐上这不该坐的皇位,那大王殿下也可以在那位上坐一坐的,大王本也是嫡亲呀。
司马伦表面上说孙秀大不敬,其实心里非常满足,他本意就是如此想的。直到现在,司马伦也不明白司马昭是何用心,要让司马炎继晋王之位,而把齐王司马攸晾到一边,引出悠悠口舌。司马攸不也是亲生的吗。以前,司马伦是从不把这些话说出口的。但他有一个想法,既然天下是司马氏的,我司马伦当然可以仰望九五。他知道这个想法很危险,但他总泯灭不了,特别是孙秀投到他门下后,这种欲望涨得他心疼。
孙秀说,一个真正男人的高贵不是把女人揽在怀里,而是把男人踩在脚下。
司马伦说,你有如此野心,不怕我杀了你。
孙秀说,我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我是被许多男人踩着的狗屎,我的一生只希望能被大王踩着,而不被别的男人踩着,这全靠大王了。
司马伦一脸满足,孙秀,好好跟我干吧。
孙秀虽然揣着赵王司马伦的书信,但到汝南王司马亮府邸时,还是颤颤巍巍不敢前行。森严的汝南王府,府门外倾,有一种压迫之感。
门前一棵古槐,古槐枝叶蓬开。有人暗自讨好司马亮,说这古槐叶冠奇特,如华盖。司马亮害怕,要伐掉古槐,但又舍不得,便在树下置了两块大青石作上马之用。因为司马亮矮胖,他出门很少坐车,一般都是骑马的,显得高大。
孙秀紧张地走到府门口,守门的两个壮士将他挡住。孙秀通报姓名。壮士说:“殿下不在府中。”孙秀于是退到槐树边的青石上坐下。壮士说:“这是殿下的上马石,你如何能坐!”孙秀忙又站起来,靠在古槐树干下。
等了一会,还不见司马亮,又上前问守门人:“壮士,大王殿下真不在府中吗?小的是赵王殿下派来的,有要事要见殿下。”
守门人一听是赵王派来的,神情骤变,笑着说:“殿下确实不在,清早就骑马往南门外的竹林里去了。”
孙秀舒了一口气:“那烦劳壮士把赵王的书信转呈给汝南王殿下。”
壮士说:“行。”
孙秀把书信从怀里掏出,交给壮士,壮士紧张,没接住。信落在地上,一阵风将信吹开,信上只有八个字:
太子敦厚,救司马氏。
孙秀弯腰将信拾起,重新递给守门壮士:“这是赵王殿下给汝南王殿下的亲笔书信,一定要面呈汝南王殿下。一旦失误,都没有好果子吃,切记切记。”
守门壮士将信紧紧攥在手中。
孙秀刚离开王府门口,就见司马亮骑着大马,前呼后拥地回来。
孙秀一看气势,畏惧了,隐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