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船没有固定开船时辰,货舱一满,便起锚开拔,不管上了多少客,货才是主要。
李云花了好几百文租的房间,只堪堪放得下一张窄小的床,他躺上有富余,黄亮那魁梧身材,就只能蜷缩成一团。
床边留有一条可供人侧身行走的小道,连多放把椅子的空间都没有。
这还是中档房间,最便宜的是甲板下的船舱房间,是个大通铺,非挤成沙丁鱼罐头不可。
瞅了眼床下的夜壶和马桶,李云强忍住换房间的冲动,到甲板散心。
此刻楼船已经驶离渡口,进入宽敞水道,逐渐提升航速。
不过此刻无风,所以没有扬帆,靠的是人力船桨。
没过一会儿,黄亮也来到甲板,兴许是发现他不在房间,所以来找。
“公子,第一次坐船?”
“算是吧。”
前世他坐过游轮,还开过快艇,但此刻脚下的是古代楼船,好奇的眼神藏都藏不住。
“其实水路很无趣。”
“是嘛,愿闻其详。”
先前黄亮摸不准李云的脾气,所以十分拘谨恭敬。
结果李云直接和他挑明,只要对他忠心,用心办事,平日里不需要那么尊卑分明,他这个人很随和。
起初黄亮不信,但接触了一段时间后,才发现李云所言非虚,便渐渐放开。
不然他定然不会在此时主动搭话。
“呵,也就早年闯荡的一点经历。”
“这坐船出行,刚开始几日还有新鲜劲,但过了这劲头,这水面和两岸的景一成不变,自然就腻味,并且赶上逆风天气,或者水位过低的水域,无法航行,这船就得停到河中心等,等风向转变,等上游开闸放水,拔高水位,才能继续航行,还有我们这是商船,遇上皇家的龙船,官员王爵的官船,大商贾的商船,那都得让他们先行,运河拥挤,也得等。”
“这么看来,走水路除了便宜,相比陆路,岂不是一点优势都没有?”
“那倒不是,水路比陆路安全,而且中途不用换乘马匹,不赶时间,走水路是最好的。”
“希望这一路太平。”
“公子说太平,自然就会太平。”
李云闻言摇头轻笑,结束了闲聊,专心看景。
三个月后,楼船驶离金陵地界,临近山东枣庄一带。
正如黄亮所说,水面上的景,很快就会腻味。
船上提供的伙食不好,连点荤腥都没有,勉强果腹,所以李云每日只是在房中做基础锻炼,其余时间都用来教黄亮破军门的基础呼吸法。
学会呼吸法一个月后,黄亮感觉到心肺功能略有提升,看向李云的眼神,也越发崇敬。
这日月黑风高,船上早早挂起了油灯。
感觉嗅觉在这几个月里,已经熏失灵的李云,穿着白衣变黑衣的练功服,一头油腻长发扎成马尾,走上甲板。
因为逆风,楼船已经在此地停留了五日之久。
甲板上出来透气的乘客不少,还有两个书生正文绉绉的引经据典要作诗,引得不少人驻足围观。
收回视线,百无聊赖望向远处黑漆漆的水面,表情逐渐呆滞。
他感觉秋水共长天一色这句用在此地也十分应景,因为天空和水面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一眼望去,黑茫茫一片,压根分不清。
今夜好安静啊。
等等,不对劲!
前两日落日后,夜幕笼罩,虫鸣鸟叫能持续一夜,今日为何会如此安静?
察觉周围环境异常,李云瞬间警觉,探出半个身子朝前方水面看去。
然而炁不是万能的,无法让他拥有夜视的能力。
楼船上的微弱灯火,最多能让他看清十几米外的水面,就已经是极限,倒是侧耳倾听,水面上有不同于自然水波扩散的细微水流声。
眉头一皱,转身快步走向挂着油灯的桅杆。
“你干什么?”
“客人,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桅杆附近干活的船员见李云靠近,纷纷起身拦路。
李云没时间和他们废话,踏步跃起,从众人头顶掠过,划出一道弧线接近桅杆,身形与桅杆交错瞬间,伸手一抓,就将挂着的油灯轻巧取下。
提气轻身,李云潇洒落地,不待站稳,便一个箭步提着油灯窜到船头栏杆边。
“你要干什么?”
船员的怒吼声惊动了整个甲板上的人,所有人都闻声看向了李云,楼船管事也带着手持棍棒的护卫赶来。
然而李云此刻根本顾不上他们,手臂抡出一百八十度圆弧,油灯脱手,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向远处水面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