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听了一会儿,等到一曲罢了,有感而发道:“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我原本还不明白乐天这诗从何处来,如今可算是知道了。”
许文华忍不住摇头:“这赞誉也太过了,不过是有些意思罢了乐天又是谁,诗句是他写的?”
“乐天是我一个读者,我们常常通信来着,偶尔他也为我的补一些诗篇。”连翘的偶尔用诗。如果要用的话,她一般选择用这个世界已经有的诗,再不然要求不是很高的时候她自己也会动笔。
但偶尔也会遇到只有原本世界的诗句才合适的时候,这种情况虽然很少,但连翘也不愿意将这些诗篇据为己有。所以就会在诗篇后面注明,这是自己的某某读者,不希望公布身份的那种所作。
所以许文华听到这个说法,也不觉得奇怪。只是道:“也不知道你从哪里来的这些读者,这样的笔力与才华还不止一个。”
一般人是不会怀疑的,因为对于这种顶尖级别的作品,如果发生在自己身边,大家会下意识地降低评价。正如神迹发生在自己身边,就会降低神奇的程度,这是必然的。所以这些作品大家虽然觉得很好,却不至于觉得传奇。
但即便是这样,还是让人好奇啊!大家都是有不少读者的,但是也没有见第二人有这样一批读者
连翘只得道:“谁让我招人喜欢!”
旁边的姑娘大概明白这两位客人是写的,但之前明明有说是做生意的或者又做生意又写?虽然心里想了很多,但是不管人家做什么的,都是客人,而且是赏心悦目的客人,对于她们来说这就够了,其余的又有什么必要去打听呢?
连翘对玉珍的琵琶技艺大加赞赏,顺便借她的琵琶过来用:“我平常也多有联系,但是吉祥天的第二段总是有些总之玉珍姑娘与我看看是哪儿有问题。”
琵琶这手功夫是连翘遗留技艺的馈赠,所以她上手的话总有些不如原主。好在她平常没什么娱乐,就在家玩各种东西,倒是渐渐将琵琶这样乐器练出来一些。对比专业人士肯定是拍马不及,但在业余爱好者中已经算是很不错的水平了。
吉祥天是一首很优雅的曲子,也偏向男性化,连翘弹奏的时候动作其实并不很标准,但是从容不羁的仪态比标准动作更加重要至少现场每一个看出她动作不标准的人都没有纠正的意思。
清雅的乐音流泻而出,远比不上玉珍的技艺。但是月光下席地而坐的连翘认真而专注,有一种由于郑重而产生的高贵与优雅,倒是更契合这首乐曲的主题了其实连翘只是没有玉珍熟悉乐曲,所以弹奏的时候得很认真才行。
真是美妙的巧合。
连翘第二段确实有问题,玉珍纠正了一会儿才弄好。
然后就是那位抱月琴的娃娃脸姑娘了,她唱的苏州评弹格外地道。说实话,连翘并不偏好苏州评弹,但是这身体的技艺对这个很亲切,毕竟是从小听到大的!于是忍不住道:“姑娘莫非是苏州人?”
好奇宝宝的样子逗笑了娃娃脸姑娘,笑着摆摆手道:“若是别人,我恐怕就要说是了,可对着连公子却不能胡说。我原是太湖上的渔家女,虽说离苏州很近,但并不是苏州人。”
这种情况很常见,譬如说各地的秦楼楚馆中也有北地胭脂,对此对外一致宣称是大同府的姑娘,毕竟人家名声大嘛!同样的姑娘,换个老家就有更多钱赚,谁不动心?至于方言之类的东西,只要教一教就好了啊!
因为连翘本身真的对这些小姐姐没有偏见如果是现代,或许会有。但是在这个时代,说实在的,不是活不下去了,被卖到这种地方的,哪一个女子会来?说到底,也只不过是身不由己的可怜人而已。
所以连翘并没有任何猥亵的意思,甚至不问她们平常的生活,只和她们交流音乐。除此之外就是将自己在南北路上见到的有趣的、新奇的事情说给她们听,倒是将她们逗乐了。
到这个时候,三个姑娘已经彻底忽视了许文华,注意力全在连翘身上了。一般来说这是很不可取的,要是放在平常这样,说不定就要得罪一个客人。事后兴师问罪,一个都跑不掉!
但是今天三个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件事,注意力好像自然而然就放在了连翘身上。她们就是觉得特别放松,以往面对客人的那种小心翼翼,那种时刻警醒,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消失了。
倒是旁边慢慢饮酒的许文华看的清清楚楚:这也算是连翘的人格魅力了,她似乎真的将身边的人都看成是平等的。面对那些地位比她高的人,她没有卑怯。而面对地位比她低的人,她也没有过傲慢。
这个世界上,面对高位者低微,面对卑贱者傲气,这或许是生存之道,但也因此不能得到任何一个人的尊重!
这个道理谁都明白,但很多东西都刻在了骨子里,并不是说知道这个道理就能行为符合这个道理。
而连翘,她似乎从来就没有这方面的苦恼,自然而然地能够和任何人成为朋友。当初面对他们这些男子的时候并没有觉得男女有别,而现在面对花船上的女郎,也不觉得她们和别的女子有什么不同。
慢慢地饮尽一杯酒,许文华想要伸手再去倒,却有一双手抢先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