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映在黑水上，护城河绕城而分流，虽慢却不肯停歇，死气沉沉的，平静地流。

平静的像影蝠市的夜。

影蝠市的和平一如往常吗？

有人问，丢了菜的那个男人哪里去了吗？

那个想买肉，不得已买了菜，又丢了菜，最后还是不得不回家的男人，我们姑且先叫他“倒霉蛋”吧。

早些时候，“倒霉蛋”在街对面丢了几颗白菜，回到家又丢了一壶聊以逃避现实的水，终于连作为父亲的脸面也全部丢掉了。

把时间再向前推移，“倒霉蛋”为了某些原因，来到银行。他看着自动取款机上的数字叹息。50.32元是没办法从取款机取出来的。只能去柜台了，他大概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银行职员把50块3毛2分钱交到他手上时的表情吧。

哦，他忘得了。

因为他一直低着头，没敢抬头看人，只是一遍一遍地数着一张整票和三张毛票。

这是他的最后的晚餐。本来昨天还足够买一小块肉。家里的锅卖掉了，本来也没有用，毕竟煤气已经已经停了很久了。回去之前他还要捡一些树枝……

本来计划的好好的，这是他和孩子们的最后一餐。

倒是想过，把农药混到了里面，吃过这一餐后，一了百了。

可惜的是，他买不起药，只有五十三块二。

遥想当年，“倒霉蛋”曾经有一份体面的工作。没有露宿街头，他有自己的房子，不至于让6个儿女和自己一起露宿街头。只不过房贷已经拖了两个多月了，也不知房子最后能不能抵得了债务。影蝠市的房子倒是不愁卖，只是审核机制很慢，欠债又过于巨大。

三天前的通知是三天后有消息，现在的消息是一月后开始拍卖。

真好，一个月后，他的债就还清了吧。

…………

人不吃饭能不能活过一个月？

举债也不能，他城外的朋友这会儿怕是都死在战乱里了，城内的朋友哪一个不是如他一样苦苦支撑。重负的骆驼都经不起稻草的追击。

一个月，不吃饭，会死的。

但就算熬过去了，又怎么样？

由奢入俭？死了算了。

罢了，人死债消。

“倒霉蛋”前些年选房子，去年还在挑车子，最近几天走访了了几十家的福利院。本是不忍心的，影蝠市外面战火滔天从没有一天消停，福利院的娃娃怕是都要送到前线去了。

后来他想开了，那总比饿死好……

最后一顿了，最后一顿。

最后一顿的白菜被车轮带走了……

他爬上护城河的铁钉栅栏，这栅栏是修在城墙里面的，带刺的，从来就是防他这种人的。

河的那边是无休止的战乱，逃无可逃的死亡。

多少人都想越过这条河逃进来，住在河里面的他，怎么如今就活不下去了呢？

水深三丈，城深五丈，铁栅栏还有一丈。

铁蒺藜层层设防，防不住求死的倒霉蛋。

“倒霉蛋”要变“死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