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三更召集众王,一定有重大事务需要连夜商讨。你看看我,我瞅瞅你,面面相觑的六人把目光齐齐转向杵在一旁的左大将。
即便父子,但为君臣,大单于不让坐那也只能老老实实站着。年纪可不小,足有三十多,地位更在六位万骑长之上。脸上多少挂不住,左大将姑茨比异常难堪。
偷窥面沉似水的威严父亲,不敢与冷峻目光对视,人打个寒颤。想了又想,最终无奈开口,“姑茨比见过各……各位……今日一时冲动,误伤休屠阏氏,我已深刻认识到错误,还请……请……”
气没出顺,言不由衷,话语间难免露出些许不甘,“无论千错万错,我已经做了,至于惩罚……我可以认……”
“左大将太冲动,但事出有因,大家应该也都清楚……”疼爱小儿人之常情,急于护犊子的且鞮侯接过话头。
“休屠星月当众射杀綦毋罗当户,即便此人该杀,如此行径也伤及左大将颜面。此次指婚略显仓促了些,应该让两人先交往,慢慢熟悉才好。”
“不知婵儿伤势如何?”虽非亲父女,但好歹顶着父亲名头,不关心一下肯定说不过去。心中暗暗盘算,权衡利弊,右大且渠蒲户伊訾主动开口。
“婵儿有幸被封为休屠阏氏,与高贵的挛鞮氏家族结为姻亲,本是美事一桩。左大将不小心误伤阏氏,的确不该,但好在能及时认错……”
“仅仅认错不够!”毫不客气发声,早心有怨气的左骨都侯须卜王冷脸相向,“婵儿自幼丧母,孤苦伶仃,从没得到母族的关照。而今贵为休屠阏氏,谁要敢欺负婵儿,我须卜部绝不会咽下这口窝囊气。哪怕不惜为敌,也要为婵儿讨个公道!”
“该!”出声附和,右骨都侯呼衍王仗义出手,“呼衍部也算休屠阏氏母族,还没成婚就这般对待,如何让人放得下心?今日必须给个让大伙满意的说法,如果有人仗着荣宠而肆意欺辱休屠阏氏,呼衍部绝不会善罢甘休!”
大单于深夜传召,六人中官职最高,充当中人责无旁贷。斟酌老半天,考虑再三,左右为难的左大当户乌夷厉不情不愿发言。
“咳咳……也不早了,臣就直说了。左大将要面子,呼衍部同样要面子,须卜部更要面子。臣总觉得,不管怎样,不至于因此而闹到诸部不和的地步!”
“臣以为,此事由休屠星月引发,不如让其入帐,与左大将当面说个清楚明白。不然心里总是膈应,即便强行压制下来,终归都不痛快,日后难免再生争端……”
及时表明态度,左大且渠呼訾囊提出中肯意见,“解铃还须系铃人,无论如何处理,恩怨自此一笔勾销!”
“臣认为左大且渠的提议可行!”最后一个发声,老奸巨猾的右大当户朵伊尼貌似两不相帮,实则倾向左右骨都侯一方,“颜面不是别人给的,都是凭本事挣来的!”
认真倾听,且鞮侯面无表情,心里早翻江倒海。六人无一明确支持小儿,须卜王更得理不饶人。如果不能及时安抚好众王,小儿日后的处境堪忧,大儿兴许也会受到影响。
穹庐内哽哽噎噎哭个不休。拦不住狂躁的小女,本欲追赶,但又不能丢下伤心的假女,呼衍逸云急出一脑门汗。
虽非亲生,但一手拉扯大,不可能做到完全无动于衷。嘴上虽在宽慰,实则心在滴血。敢肆无忌惮凌辱,桃花石王的颜面何在?呼衍部的颜面何在?把须卜部又放在哪里?
不想倒好,越想越生气,呼衍逸云一时怒气上涌。小女这次完全占理,相信大单于也不敢当着众王将诸长无端发难。索性放下担忧,搂着假女柔声劝解:
“听阿囊的话,别哭了,男人没一个好。回头阿囊去找大单于,不做这阏氏,我们回中原去。别哭,你再哭,阿囊也要哭了……”
“大阏氏到——”
单于庭帐满座寂然,谁也不再开腔,众人保持沉默。早先的不以为然收敛许多,张狂的左大将姑茨比暗暗低下头。
“传休屠星月!”暂时无解,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沉住气的且鞮侯静静观望。
飞步进帐,也不理会众人,怒火中烧的休屠星月一开口吓人一大跳,“禀大单于,小女子要和左大将来一场公平决斗,我们不论高下,只决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