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老师你不知道我,”金刃月用手指向自己那张极具东方特色的脸,无辜地说道,“我跟您也是他乡遇故知呢。”
“小姐,这不是我能决定的。”霍俞是搭乘到了金家人的船,只不过遇见的不是同乡,而是花重金疏通的人脉关系,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金家规矩大,要是再加个人,真有些棘手,他不免觉得金刃月有些蛮横,在这好好当她的大小姐不好吗。
要是金刃月能探知到霍俞内心的真实想法,怕是整个人都要气得癫狂起来。
是,她是表面光鲜亮丽的公爵夫人养女,但她也是庄园内最精贵的物品,公爵夫人调教得得心应手的傀儡。整个庄园对她最大的滋养是让她在十岁之后再也没有自由的权限,是整日被囚于小黑屋,尝到鞭子的辛辣,被驯养为一条摇尾乞怜忠诚的狗,是整日被洗脑自己是没人要的贱货,公爵夫人收养她是无上荣耀,要对以前的日子一刀两断,报以冷漠仇视,要心甘情愿为艾黎家族付出一切。是为了身材管理,反胃恶心也要吃下的各种秘药配方,是一切都身不由己,还要勉强将自己活得好看的垂死挣扎。
“你当然能决定了,难道老师不知道我是你另一张稳妥的船票吗?”金刃月含笑走进,一双阴郁的华丽凤眼逼视着霍俞垂头后退,像天鹅一样高昂的肩颈,恶人眼睥睨着,仿佛一场风暴中心。
“金家流落在外的女儿是我。”
惊见骇闻,自己这算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可霍俞只觉得倒霉,他不想趟这趟浑水,他只想回家。
“……小姐,你空口无凭,金家那群人该如何相信你啊。”霍俞还抱有侥幸,想让金刃月知难而退。
“我生母戚琏,为金峥的原配夫人,我走时母亲给了我枚龙纹黑玉,被我埋在庄园里的那颗橡树下。你自己去跟金家人取得联系,我要是走不了,你得一辈子留在这里陪我,你要是死在这,我还要花重金请个风水先生将你的灵魂封禁在此,让你永远都无法魂归故里。”
斩钉截铁的话里话外,尽是迫害。
对于一个传统封建的老人,这些话可谓是大逆不道,简直是人世间最恶毒的诅咒,霍俞差点被气死,却还要点头哈腰,说自己会尽力而为,像金刃月这种疯起来毫无顾忌的人,她还真做得到如此。
当然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不只有霍俞。
此刻,一张氛围严肃的欧式长桌上,金刃月正麻木地切着盘中久如一日的香草,大蒜,与土豆。
金刃月与苏珊太太隔着有段距离,透着餐桌上摇曳烛火的白色蜡烛望过去,公爵夫人常年威严的脸在一会儿红一会暗的光调下阴翳唬人,像只正嚼食人肉的恶鬼。
公爵夫人吃素,金刃月也便吃了八年的斋饭。对此,金刃月并无怨言,她现在已经能极好地控制自己的食欲了,对比往日里吃的那些不知由什么制成的养颜秘方,这简直太清新,好下咽了。小时候倒是嘴馋,偷着沾了点荤腥,被公爵夫人发现了,便被侍女们强硬着往嘴里塞着生肉,吞不下,被封着嘴,打到半死不活,嚼着自己的血腥味也要吞下去。
从那以后,金刃月便是闻见半点荤腥都控制不住的生理恶心,每每到此,公爵夫人的脸上就浮现出一种偏执得逞的笑容,坐在餐桌上慢条斯理地,心安理得地,理所应当地望着金刃月乖顺吃着盘中蔬菜的模样。托这些年饮食单一的福,金刃月看起来苗条的很,腰肢纤细,清瘦苍白得常惹人怜爱,也许是营养不良。
这么多年,苦头已经吃得够多了,想起即将到来的好消息,在这常年诡异安静的氛围下,望着公爵夫人这张往日里恨得咬牙切齿的脸,金刃月都忍不住想笑。
这时侯金刃月隐藏在昏暗灯光下那抹挑衅的笑,正隔着那段苦涩时光,与公爵夫人驯服成功的神色远远对峙着。
这所折断她翅膀的囚牢她始终会逃出去的。
“月,你知道的,我为你付出了很多心血,两日后的亮相,你所代表的可是我们整个艾黎家族的颜面,你一定得好好把握。”公爵夫人少见的以一副慈爱的形象与金刃月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