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那戒尺抽到手里不是一般的痛,能让这姑娘记这么久......
姜元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可怜她还是该羡慕她,只好闷头解决晚餐。
在耗尽内息之后昏迷了一整天,他醒来的时候其实已经饿得不轻了。只是习惯在当铺里饿着肚子等待炉灶开火的生活,也就在姜丰年面前一声不吭了。
现在这么仔细一想,谁可怜谁还不知道呢。于是姜元肆无忌惮的在桌上开始了大快朵颐,反正不是他花的钱,肯定不能让食物白白浪费了。
苏幼安见他这样,立刻是不肯示弱的加入,逐渐是放开了少女的矜持,筷子夹到了菜就往嘴里塞。
护栏外的天空是红霞一片,微风轻轻的吹拂着,有些暗淡的光闯进明月轩的顶层,筷子与手在餐桌上交错出无数残影。
“我......我不行了。”姜元痛苦的靠在墙边站着,他已经吃撑了,肚子胀到连坐下都想要呕吐的地步。
他说什么也不肯再信苏幼安那所谓“吃进胃里的水谷之物会被四气完全消化成功力”的话术了,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他的宗气都在胃里积累成湖泊了,跟漩涡似的不断搅碎食物,就这样都还是要觉得强烈的饱胀感。四气分解食物的速度究竟是不如他动动嘴巴就下咽来得快。
“哼哼,”苏幼安发出了有些得意的轻笑,然后继续了新一轮的风卷残云——见鬼了,这一桌七十二道菜有一大半都让她给吃了进去,肚子居然连一点起伏都没有,还专门在裙子上系着一条绸缎去勾勒腰肢的纤细妙曼。
“你这到底是修炼了什么功法?”姜元记得她之前说过,吃这么多食物是为了修行。
“你知道《神卫功吗?”
“听说过。”姜元当然知道这“神卫神威”的大名,毕竟东篱客栈背后的东篱武室在渭城里是相当出名的,就连说书人都以它为原型创造了许多有趣的侠客故事。
苏幼安当老师是相当称职的,听到他提问,立刻是咽下嘴里的一块沾满蜂蜜的馒头,然后向他解释。
“这‘神卫’里的‘卫’字指的就是四气之一的‘卫气’,通过各种肉体与精神上的艰苦修行不断壮大‘卫气’,最终实现以一气突破人体窍门、打通五识的境界。”
“为什么突然专门说这个?”
苏幼安从袖子里掏出一本手抄的小书丢给他,“这里就是《神卫功。你既然没有合适的外功,就暂时先拿它练着,等以后我再给你找更加厉害的功法。以你的天赋就该走内外兼修的路子。”
“这......哪儿来的?”
“东篱武室的当代传人在昨晚对付六道教的途中不幸遭到了不死虫的偷袭,嗯......已经牺牲了,但渭城现在很乱,不少外来的或本地的门派道场都想趁着这东篱武室群龙无首之际取代它的地位。”
苏幼安说着说着就没忍住,又动了筷子夹起面前的一片卤牛肉往嘴里塞,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的向姜元继续解释,“我今天替他们摆平了那些乱七八糟的麻烦,作为报酬,武室的继承人就把这门独家功法赠予了我。”
“独家功法还能送人?”
“渭城的每一间东篱客栈现在都是苏家在罩着。”苏幼安轻描淡写的说出了让姜元心惊肉跳的话语。
他只好感激的接过这本鼎鼎有名的《神卫功,“这跟你修炼的功法莫非是有异曲同工之处?”
“正是。”女孩大概是吃得腮帮子有些累了,就坐下喝了口茶水。
天色已经很暗了,有侍从蹑手蹑脚的上楼给纸灯点火,白澄澄的光亮开始填满酒楼的顶层。
“我修炼的功法名为《东坡经,主修宗气的积累与精炼,不论吃什么喝什么都能最大效率的被提炼成宗气,从而起到间接提升内功修为、增强境界进步的作用。”
说到这里,苏幼安就是止不住的叹气,“但这内功配套的心法要求修行者必须从‘饮食’里感到本能的喜悦才能发挥出真正功能。”
“如果是毫无讲究的胡吃海喝,不仅无法完全的运化水谷精微,还会滋生杂乱不洁的宗气影响元气的精纯。”
说到这里,她就决定化悲愤为力量,再吃一盘咕咾肉......
姜元为之汗颜,难怪常有“穷读书富学武”的说法,如果真照着苏幼安这样每天吃不重样的美食进行修行,那恐怕家里真要有金山银山才行了。
他见苏幼安继续清扫满桌饭菜,便是站在墙边就着灯光开始翻阅手里《神卫功,心里还残留着一些要修行对方那《东坡经的念头。
其实武者修行内功或者外功都是一件十分慎重的事情。
因为他们身体里的经脉承受能力是有上限的,一旦决定了要修行的法门,那些经脉就会被占用,内息在脉络里以固定的路线行走。想要更换功法就必须“自废武功”才能终止已经固定的四气运行模式。
从人体经脉的构成就可以知道,想要同时修行多种内功是一件正常人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十二正脉各分阴阳,其中少阴阴气最重,在手臂和腿内侧最里面;厥阴次之,排中间;太阴的阴气最轻,排最外面。
太阳阳气最足,在手臂和腿内侧最外面;少阳次之,排中间;阳明的阳气最弱,排在外侧最里面。
督脉、任脉、冲脉、带脉、阳维脉、阴维脉、阴蹻脉、阳蹻脉,这八条脉与十二正经不同,既不直属脏腑,又无表里配合关系,“别道奇行”,故称“奇经八脉”。
而每一种内功或外功都需要动用不同经脉,这阴阳冲突之下,恐怕内息还没能在体内跑完一个完整的大小周天就要因为在狭窄的脉络里开始互相矛盾。
轻则走火入魔、功力全失,重则经脉寸断、危及生命。
但姜元连《四渎诀这“四河注海”的过程都抗住了,多修几门内功简直就是无关痛痒。
他觉得自己如果向苏幼安讨要《东坡经,她多半会给......
只恨财力不足。
姜元觉得以自己那点薪水,怕是没办法照着苏幼安这样练功了。
正当他这样想着,就见到苏幼安用筷子敲了敲自己面前的空盘,然后朝着守在楼梯旁的侍从吩咐,“再上一盘红烧鲫鱼,一碟红油酥肉。”
“哦,别忘了再加一壶菊花茶。”
说着,她看向站在墙边翻书的姜元,“你还能吃吗?能吃就坐过来多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