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客气，盘腿坐在了对面，眼神一直盯着棋盘，陈为止看出了他的心思。收拾了棋面，点上了一根香烟，烟雾在指尖萦绕。

他思忖了一会，“先手黑子，后手白子，每手棋子放置交叉点。一颗或横竖相连的多颗同色棋子横竖方向的空白交叉点为‘气’，当棋子所有的气被另一色棋子占据后，这些棋子从棋盘上移除，此谓之‘提’。

落子后使棋盘变成一手之前的样子，则不能这么落子，俗称‘劫’。”他说完徐缓不急得弹落积存已久的烟灰，又嘬了一口，烟气四溢。

陈为止不遗余力的接着说道：“黑先白后，交替落子，气尽棋亡，禁着莫入，劫隔一手，两眼活棋，地多为胜。”

兆林似懂非懂得点了点头。他拿起一枚落子，突然心头一紧，撼感来袭，整个身体都有些激动，这棋子的触感，棋盘落子后的质感，直接缠绕着手指，顺着胳膊一直传到大脑。

他眼神落到棋罐上，分明看起来是很普通的缠枝莲纹，细品之下莲花叶片枝茎盘曲错节、相互缠绕，竟呈现出花繁叶茂的气象，兆林揉了揉眼睛以为出现了错觉。他又拿起一枚棋子放于掌中，温润且光洁可鉴，随后又急不可耐的触摸起棋盘，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棋盘为薄木胎外裱白绢，以墨笔界格，每一格内饰卫纹，四边掐丝卷须，底光素镀金。这些都不算什么，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看到兆林像似新生儿般充满着好奇，以及探索新世界的激动与些许的对未知东西的惊怵，陈为止笑了，意味深长，有那么一刻他像极了自己的儿子。

在广阔的世界里谋求和谐，在冗杂的世故里辨清善恶。

结局可想而知，兆林节节败退却屡败屡战，颇有大无畏精神，剑拔弩张的五局之后，他摇起白旗。

陈为止没有鄙视，反而有些赞许的眼神，每次坚持的时长都有所增进，能在他手上完整下完三局的人屈指可数，不是丢盔弃甲就是捶胸顿足，然后战意全无失意离场，开局到结局的时长也在缩短。

每颗棋子都为气而存于棋盘之上，人当如是，所谓棋士，实则斗气。下士下棋为吃子，中士下棋为占地，上士下棋为悟道；下士人生为趋利，中士人生为避害，上士人生为智慧，君子问凶不问吉，高手着盘先看险，胜败原是寻常事，阴阳幻变存玄机。

兆林整夜便抱着从陈为止手上抢来的《仙机武库》啃了起来。

天空泛起鱼肚白的时候，他小心得合起书，反扣在桌子上，书皮翘了起来，几行小楷跃然纸上：人生如棋，棋如人生。名利似纸张张轻，世事如棋局局新。

兆林双手抱头，靠在了椅子上，双眼望着天花板嘴里不停的念着书末写的话，能到达这种境界的到底需要多大的智慧。这一天带来的震惊太多，他还来不及消化，只能靠着夜深无扰的时间里自己思考，磨平自己的心境，不与物喜不以己悲。

每天重复着相同的动作，遇见似曾相识的面孔，兆林有些疲倦，他洗了脸，仿佛一切困倦都能随着流水一去不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