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除了自己是个老师以外什么都记不住了，我们只好先让他任职镇中学教法语。镇上的年轻人都去城市里谋生活了，所以对于这里能多一个年龄相仿的同伴我也是很高兴。通过一段时间相处，我越发喜欢这个外乡人。他举止投足间全然不像乡镇的无知青年。我猜他一定在都市里长大，但又没有上等阶层的高傲。学生们们都很喜欢他，周边农民也总在闲时找他打趣，时间长了，我们全然忘了那晚，只记得苏格希尔特老师和夏夜的酒与星空，伴着蝉鸣与笑声的他不再是异乡人……

匆匆几年，又一个初夏夜。我们到池塘边的草地喝酒。

“格斯先生你知道吗，我越发感觉到生活空乏无味。昨晚我甚至好奇亡灵的世界。“

“今晚准好奇杯里的酒，加冰的龙舌兰还不足以让你忘掉亡灵？这两天我越发觉得约德西太太的女儿好看，你不觉得吗？就是那个……夏南尔。“

他没回话，喝了一大口龙舌兰，长舒一口气把整个脑袋躺在草里。不知道傻乐什么。

“你不知道酒气很快就要消散，漂亮的姑娘也会老成婆婆。这些都不重要。那真正重要的是什么呢……“

“你累坏了希尔特。镇上的傻小子根本用不上法语，差不多教教就得了，依我看，你应该请个假出去玩一阵子，城市和城市的姑娘会让你忘了这些蠢蛋才有的提问。“

“嗯，也是，如果我去请假校长一定会答应的，就是不知道你那……“

“哈哈哈哈你还不知道我天天在警局里闲成什么样子，这个破地，根本用不上警察。“

次日他就去校长那请了个长假，我也给自己放了个假，在我家短暂的商量过后我们决定骑摩托车先到近处的谢菲尔德歇歇脚，然后北上去爱丁堡。比起我来，他显然没那么淡定，倒不是激动，更像是……担心？不过不出所料，希尔特这种连什么时候去池塘边喝酒都要计划好的木头人，面对这种冒险式的旅行，总会不知所措。我们预计在3个月内到达爱丁堡，但没法预计路上会发生什么。希尔特一整晚都没睡，不停的检查车子，背包，现金，路线，叮咣叮咣叮咣……我烦的不得了，用被子蒙着头凑合了一觉。

第二天清早我们打包好所有的生活用品另加两桶柴油以备不时之需，临走前我告诉母亲自己将要用三个月去到爱丁堡，她塞给我一包信纸和一支钢笔，我答应她不时的给家里寄信。安顿好一切我们随着西风向谢菲尔德去了。

六月早上很清凉，即便昨晚睡得一般也在晨露的水汽中清醒很多，希尔特在前面骑车一言不发，身上的衬衫袖子不停的抽动，清风灌满整个胸膛。两侧是牧民的草场，用木头栅栏隔着。跨过深绿的草地还能看到几个山丘慢慢飘着。太阳刚刚从山丘边上露出，我多感谢母亲给予我眼睛和皮肤，好让我感受晨露与朝阳。

“嘿，希尔特！“

“右拐！“

“右！“

“混蛋……我就知道这小子还没睡醒……“

出镇这一段路比想象的还要颠簸，倒不是希尔特还没睡醒的原因，只是体感和景色实在不能兼得。牧场边上的土路真是……一言难尽。我甚至开始同情上在这片草地上放牧的镇民。好在身下这台破摩托挨过这一段后还没散架，离乡的感触愈发浓烈。等在柏油路上骑到中午的时候已经走出200公里了，我估计抓紧一点今晚就能到谢菲尔德。

从架火热罐头的时候希尔特就时不时地往西边望。风吹的莫名很强，空气里湿漉漉的。

“格斯先生，我们快点吃完就走，今晚到不了城里就得睡在水坑里了“

我闷头大口扒拉几下，没理他，塞好剩饭就示意他赶紧上车。看早上太阳那么大，背包里甚至没装雨衣。西面的天已经黑的不见光了。迎风的小雨点告知我们今天必定要洗两次澡。

离目的地还有100公里的时候我们已经分不清现在到底是下午还是晚上，大雨把前面的视线遮住，衣服早就吸饱了水。希尔特干脆把油门拧到最底，希望能早点到市区。

雨水冲刷头盔的声音与黑暗几乎蒙蔽一切，只能看见前面一道黄光还在雨里挣扎。一直没说话的希尔特在前面嘀咕一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