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应的是莉莉丝制剑的有力声响,我自是知道她忙,便在门口清理水渍,怕影响小姐工作。
收拾好自己后,便入店抽了把椅子坐下,静端锻剑声,细品雨落声。
“久等了,结果还是你自己来了。”
莉莉丝小姐完成了那把剑的锻造,卸下一身装备,大步流星走到柜台和我面面相觑说道,
“刀已经做好了,我这里有条规矩,给刀取个名,我满意了方可提刀。”
“啊?上次来的时候还没这规矩呢。”
我很难受,毕竟我实在不会取名。
“别废话。”她冰冷地注视我,几乎是在刺激着我思考。
我单手扶额,另一只手的拇指在食指上画圈,合着眼,眉间微蹙,淡淡开口道:
“怨……吧。”
“以怨化刃,抹去胁美好之物……”
“打工人怨气都很大的,包括我!”
我赶紧开口阻止她说完,他似乎有某种预知或者窥探人心灵的能力,
“小姐你对我这把刀的中二的解释,我不太关心。
请问我可以拿走它了吗?”
“当然。”
莉莉丝仍然是一张扑克脸,说罢转身便去提刀。
“谢谢。”
我轻轻点头,下椅转身欲提伞离去,但我突然又愣住了。
万一……
我忘了,我自己呢?
一个很荒谬的想法突然蹦出。
于是我又坐回椅上,拔出了那把刀,
“好漂亮。”
黑亮的刀身整齐修长,轻盈而美观,如同一件锋利的艺术品。
轻柔的雨声这时却似在背景中暗暗清脆的鼓点,连同着小姐忙碌的声音,让我渐渐出神。
一手抬着剑尖,一手握着剑柄,痴痴的和刀剑反光中的自己对视,我不习惯和他人眼神的对视,和自己也自然是少的。
这世界不缺镜子,不缺倒影,我却是第一次,这样看着自己,像是审视自己,也是头一回认真看清自己的样子:
黑发平直而短,只是没有特色的平庸;
淡淡的眉从鼻梁末端向两侧生长;
眼尾直直的向后张开,有点像犬类的眼神;
睫毛并不算长,但每次闭眼间,仍可看到它盖住了有些沉的卧蚕;
鼻梁高翘,鼻尖饱满,淡淡的胡子也已经剃去;
大概是因为脸部肌肉原因,却几乎无法做出微笑的动作,装出来的笑也只能说是假而丑,平常便是副高冷的模样;
脸像圆中套了个方,侧看可以看到有些突出的颧骨;
四颗若有若无的淡色的痣,点在眉下、鼻尖、额头侧、侧脸中央,这并不影响美观。
我最喜爱的是这双眼睛,平静时,眼中深邃也无神,淡漠的如一片汪洋,似深沉的黑中漂了一抹淡淡的天蓝,和一般盖伊不同,但也格外纯粹清澈。
虽说平静如汪洋,但这,分明更像是天宇间的第一粒雨的精魄:
雪。
眉间舒展后还有点呆呆傻傻的感觉,但我不是那样的人。
当时我有些痴迷了,不是因为我多帅。
是我想我一定要记下来,我会忘的……
我实在是太容易忘了,会忘记我的平庸,会忘记我的独特……
我害怕,失去。
我忘了那日我如何离去。
大概是撑着黑伞,着一身黑衣,在空无一人的冷清街道,
独自望着水中映出的晦暗天空……
低着头,低着头走,低着头慢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