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最开始，我是因为他才开始注视你的。”浮尘不欲欺骗玉泷，于是坦诚地承认了，在对方眉眼明显耷拉之前她缓慢地、郑重地再次开口道：“我一直真切看着的是你。我怎能将你与他视为同一个人呢？你们是不一样的，玉泷，你是我的真实。”

浮尘继续用轻淡温和的口吻解释道：“虽然我口口声声说着爱，但其实我完全不了解从前那位狼族的神明。他离我太远、太远，远得我只能看见雾中青山，而见不到林中鹿。他是我的梦，而你让这个梦变成了现实。玉泷，你不是他，他是不可念的虚妄，而你是我珍稀而宝贵的真实，你看，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你是玉泷啊。”

玉泷的心被浮尘的话语搅得翻涌不息，他瞪大眼睛看着浮尘，那双眸子里充满了不敢置信的惊喜。他突然想起初次在梦中见到浮尘的情景，那时他还是一只小狼崽，孤独、迷茫，被自己的心事囿困，而梦中的那带着一阵花香的模糊人影总是会越过万水千山、人山人海，紧紧地抓住他的手。

那股酸涩又漫上眼眶，玉泷努力忍了回去：“过去如是，那现在呢？”

“现在，”浮尘弯起眼睛，笑意融进眼底，声音如春风拂过湖面，轻轻柔柔，“现在我正看着玉泷呢。”

“浮尘……”玉泷呢喃着这个柔软的名词，他垂下眼睛，又抬起，然后蓦地笑着、毫不吝惜地展现出自己纯澈的笑颜。“能够被浮尘看着，我很开心。”笑意在他眼睛里蔓延，如星辉般灿然。

“能够看着玉泷，我也感到非常开心。”浮尘亦笑。水红色人影周围忽然出现一圈轻微荡漾的波纹，随即一波一波的涟漪朝四周荡开，犹如绽放的莲蓬。而浮尘本人则缓缓朝玉泷逼近，几乎要伸手碰到他的脸颊。

但到底是没有触碰。

浮尘维持着极近的、将触未触的距离，用轻飘飘、但好似下定此生所有决心的语气问：“你愿意接受这样的我，和我从最初开始吗？”

玉泷呆住了，他从未想到浮尘会如此问他。他瞪大眼睛，望着浮尘。缥缈的人如梦似幻，分外的美好，分外的不真实。

玉泷怔怔的，喃喃的道出了他的理解：“我们作为自己，彼此了解？”

浮尘微微点头，她的笑容很温柔，是玉泷熟悉的、始终如一的温柔：“嗯，我想了解你，作为你自己。玉泷，你愿意吗？”

玉泷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异常剧烈，仿佛要从胸腔中跳出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吸入浮尘身上所有的温柔和美好。然后，他用力地点了点头，笑容灿烂如夏日阳光：“我愿意。”

那瞬间，浮尘的身影似乎变得更加明亮，仿佛有水红色的光晕在她周围流转。她的笑容也变得更加温柔，眼中闪烁着幸福的光芒。

浮尘轻声说：“玉泷，谢谢你。”

“浮尘也和我是同样的心情吧！我们会拥有很多很多的以后，真是太好了。”玉泷的笑容闪烁到刺目。

“是的。虽然我很想这样回答。”脆弱的花魂微笑着，却好似淌下了殷红的花泪，“最后的最后，能向玉泷坦白心迹，而玉泷也愿意给我走进你的世界的机会，真是太好了。”

玉泷从浮空的表情和言语间读出了某种不幸的预兆，慌慌张张地喊道：“什么，你……！浮空！”

他伸出手去，却忘记了他根本抓不住现在的浮尘。他扑了个空。

浮尘未动，保持着额头虚空相抵的姿势，微微笑着，笑着流泪，深深地将眼前人全数收入眼中，刻进心底。

而玉泷也看着浮尘，那朦胧的身影逐渐清晰，如同晨曦中的雾气慢慢消散，显露出她的容颜。那是玉泷在梦中反复描绘的脸庞，此刻真实地展现在他眼前。玉泷似乎在这一刻触碰到了浮尘，对方体温从切实的肢体接触中传来，他感到浮尘的肌肤凉凉的，柔软的，如同月光下泛着银光的雪花。

而后随着无可阻挡的消散而流逝。

“希望亲爱的玉泷，今后可以幸福安康，平安顺遂，心想事成。”

浮尘花在瞬间开到极盛，又在下一瞬化为香尘，浮于当空，馥郁淡香充盈整个房间。

一直听着墙角的虚与感觉时候差不多了，假装刚来一样轻轻敲了敲门进入，正见怔怔地望着虚空的玉泷。

虚与还没挤出一句干巴巴的安慰的话，玉泷却再次笑起来。

“我们还有未来，”玉泷笑着，眼中还有闪动的水光。他伸出攥成拳的手，缓缓张开，“希望在我手中。”

玉泷张开的掌心里静静卧着一颗珠红浑圆的花种，如同一粒自喜悦中泣出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