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狭长的巷子里,橘黄的灯光打在地上,映出坑坑洼洼的泥路。
“高明诊所”的灯还亮着,那是因为城里最近发生的几起疫乱,多了些受伤的病患。
林夜摸着黑推开了诊所的大门,宽敞明亮的大堂里躺着八个被绷带缠得严严实实的病人,他们的眼睛都睁着,瞳孔里满是痛苦与疲惫。
正在给病患上药的高明瞧见林夜进来后,把手中黑糊糊的膏药递给助手,笑着走了过来:
“小夜是哪里不舒服吗?”
林夜眼睛盯着床上病人那被膏药糊着的伤口,黑糊糊的血肉里有气泡在不停鼓动,但似乎又不是气泡,因为他分明看见那鼓动的泡泡很快又钻进血肉里,在床上那具干瘦的身体里不停游走!
最近的疫乱似乎很恐怖。
林夜收回目光,有些窘迫地盯着高明医生,他怯懦的眼神里满是不安,两只手交叉扭捏着,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高明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
“又是给妈妈买药吗?”
听见心事被说出口,林夜狠狠点了点头,他何尝不知道启明城里药品是最珍贵的物品,但他一个刚成年的少年根本无力支付妈妈的药费,这已经是第五次前来求药了,如果不是高明医生实在是难得的好人,他连进诊所的勇气都没有。
高明面色依旧沉稳,但眉宇间难得露出几分为难,他看了眼林夜脚上略微开口的运动鞋,上面白漆都已经掉色,但依旧被刷得很新,一如少年清澈的目光。
高明点了点头语气平和地说道:
“可以的小夜,但是你要知道你妈妈的病光靠药物是无法解决的,你心里还是要有准备。”
说罢,他掏出钥匙从药品柜里取出一盒治疗精神疾病的“利培酮”递给林夜。
接过药后,林夜将盒子紧紧攥在手中,清瘦的小脸上多了几分笑意,他对着高明深深鞠了一躬,极为认真地说道:
“高医生我有钱了会补上的。”
说罢他捂着胸口急匆匆地往家里赶。
“高医生真的有必要吗?”
涂完伤口的助手放下膏药有些无奈地看着高明。
“这个孩子有这份善心就是最好的。”
高明说完神色疲倦地往后面的休息室走去,他已经一整天没休息了。
只有满脸无奈的助手低声吐槽道:
“人都没了,不知道还治疗什么。”
......
林夜住在老城区,自从疫乱频发后这里的人口骤降,有钱的都搬进新城求保护,没钱的则都回老家去了,但林夜没办法搬走,因为妈妈还需要治疗,爸爸偶尔也会回来。
沿着绵密的楼房往里走,拐过两颗桂花树就看到了自家的轮廓。
老旧的小区没有楼间距这个概念,当时的自建房为了最大限度的修宽房屋,所以几栋楼都挤在了在一起,从自己阳台上还能清楚看到对面邻居的客厅。
但现在不行了,周围邻居都搬空了。
林夜捂着药盒往自家楼上看去,温暖的灯光里,妈妈站在阳台上正对着自己微笑。
她没有犯病时是如此的温柔,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手里还在不停动着,应该是给自己织毛衣。
看到这温馨的一幕,林夜脚步也快了许多。
但他一推开门,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爸爸回来了!
那个躺在沙发上像座山一样的男人,几乎是林夜心里的阴影,映像中,只要他回家,必定会吵一个天翻地覆,妈妈也会因此犯病。
林夜目光阴沉,盯着沙发上的父亲。
他似乎有些疲惫,闭着眼还在打呼噜,那件自制的围腰还带在身上,上面沾满浓稠的血液,黏糊糊的还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腥味,血液有些乳白一看就不是正常动物的血液。
爸爸是个屠夫,但并不在城内工作,据他说城外的买卖好做点,城里的都是些矫情货,所以他经常出差,林夜也乐的如此。
今天并不一个好日子。
林夜小心翼翼地朝阳台走去,母亲手里的毛衣已经织了大半,她正对着阳台外的空气不停说话:
“把你这该死的爪子给我缩回去,这是我的家,我的家,你再敢靠近这里一步,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残忍。”
她明明说着咄咄逼人的话语,但脸上依旧笑着,温柔得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林夜从桌上接了杯水将药放进水杯里递给母亲,她骂人的时候总是不太注意周围的情况。
果然她接过水杯后一饮而尽,片刻后恢复了正常,冷着脸,浑身散发着一股寒意。
她盯着林夜,语气不善地问道:
“你又给我吃药了?”
林夜迎着那冰冷的目光干笑了一声点了点头。
“该死的,你难道不知道吃药对我来说是种折磨吗?去,把厨房里的饭菜端出来,今晚有客人要来。”
说完她转过头,脸色阴沉地盯着屋外。
……
距离林夜家两栋楼外的天台上,两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正拿着望远镜朝林夜家里打望。
他们长相普通,但浑身散发着一股暴戾的气息,像是随时会发狂的野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