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二日晚间,才带着一身疲惫回了府。
晚晴被阿娘牵着迎上去,才发现爹爹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徐巍将身后瘦小的孩童带到妻女眼前,面色凄然,声音染上了一丝早春的清寒:“桑榆,道辅临终前将阿衍托付于我,今后,他便是你我的孩子了。”
秦桑榆眼眶渐红,悲从心起,她怜爱的望着那身着麻衣的孩子,对徐巍问道:“夫君,玉娘早去,陈府丧仪如何周全?可要妾身前去?”
徐巍摇摇头,眉目如覆霜雪:“罢了,我已安排府衙的人照应,白日里已将道辅的棺椁下葬,应是无碍。”
他看着陈衍,叹道:“道辅留下的房屋田地,我也着人折换了银子,尽数都给阿衍留着。”
秦桑榆捻着帕子,擦去泪水,收拾了心绪,赶忙招呼身后的一名老妇人:“周嬷嬷,带衍哥儿回房梳洗一下,用些饭菜,我与老爷稍后再过去。”
周嬷嬷是秦桑榆的乳母,自幼服侍,忠心可靠,方才听了徐巍夫妇的对话,也心知这位公子以后便是自家小主子了。
她道了声是,便上前行了个礼:“大公子,请随我来。”
陈衍十分懂事,周嬷嬷行礼时他守着分寸避过了半个身子,这位是主母跟前的,又颇为年长,还是要敬着些的。
他对着徐巍与秦桑榆行礼:“伯父,伯母,孩儿先告退。”
秦桑榆见他如此懂事,心中愈发不忍,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声音温和如三春暖阳:“好孩子,去吧,伯母一会去看你。”
陈衍尚还沉浸在丧父的悲痛之中,小小的孩童只觉身处长夜,迷茫不见路,他忍着情绪,向秦桑榆再次弯腰行礼,却于抬眸时,无意撞入浩渺星河。
陈衍一怔,他忽然想起五岁那年的中秋,父亲赏月时曾与母亲说,漫天星辰,不及明月一轮,父亲那温柔的眉眼满含笑意,眸中只有母亲一人,那时的他并不懂其中之意,只是望着星空,想着还是星辰好看一些。
彼时的他从未想过,原来满天星辰,竟能浮于一人眼眸。
那是个比他还年幼的小姑娘,粉雕玉琢,漂亮的似画上的仙童一般。
秦桑榆见两个孩子都好奇地看着对方,便将躲在她身后探出脑袋的晚晴让出来,推着她道:“晚晴,以后衍哥儿便是你兄长了,知道吗?”
徐青懵懂点头,尚还不知其意,只知阿娘的话要听。
秦桑榆又俯下身,对陈衍道:“衍哥儿,这便是你妹妹晚晴,这丫头闹腾的很,往后啊,你便帮着伯母管管她。”
她语气故作轻松,想着能让陈衍缓和一些,眼前的孩童倒也未曾辜负,认真道:“伯母放心,阿衍会好好照顾妹妹的。”
他如此懂事知礼节,徐巍与秦桑榆怎能不喜欢,看着乖乖跟周嬷嬷往后院去的小小身影,徐巍叹了口气:“唉,阿衍不似晚晴,已然是懂事的年纪,也不知要多久,他才能从双亲亡故的伤情中恢复。”
秦桑榆上前挽着他,温和道:“夫君莫要忧心,妾身会好好待阿衍,视他如亲子,以后的日子,定会好的。”
徐巍拍了拍她的手:“辛苦你了,明日我便修书,知会上京宗族,让他们将阿衍的名字记上族谱,咱们暂时是回不去了,只是也不好等三年后再过继,你安排一下,挑个日子,便在此地办了吧。”
秦桑榆点头:“妾身知道了,夫君,你连日劳累,还是早些回房休息吧,阿衍那边,妾身一会儿去安排,夫君放心。”
徐青拽了拽父亲的衣袍,也学阿娘的话:“晚晴也会好好照顾兄长,父亲放心,会好哒~”
小小孩儿学着大人的腔调,软糯又可爱,徐巍与秦桑榆只觉心头阴霾散去,很是欣慰。
是啊,再多的伤痛皆已为过往,以后,定会好的。
大齐庆历八年春末,凌州太守府摆宴,收已故长史陈岐之子陈衍为养子,更名徐衍,取字承砚,长幼有序,府中上下皆称大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