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该怎样”?我又凑到晓敏眼前,我知道,晓敏此时有了大概的想法。
“怎样,问我”?我怎么知道。
她又强上了。这也是晓敏的特点之一,有时又爱拿上一把。
“你又想------?”我本想说‘你又想拿我一把’,但又转了一个180°的小弯儿。
“你又想怎样,心里是不已经有了小九九了”?我说时还不忘抛上一个眉眼。
“我想什么你还不明白,你不是研究人生嘛”?
她长叹一声,眼睛盯着墙上那个不变的无名黑影,一动不动,我马上正经起来,目光拉直,久久凝望着她的眼睛:多情无限而少有些哀怨,更多的则是清澈晶莹的泪水,即将溢出来,淹没了那些红。之后,她突然莞尔一笑,说:
“人生,别忘了,你是号称研究人生的人”。这是我和晓敏从认识到现在我们共同研究的话题。每每研究起这个问题时,我们就有说不完的话,我们谁也不服谁,叫着真儿,抬着杠,而且越来越激烈,越来越有意思,最后到了吵起来的地步。我们用各自的观点证明着自己才是研究人生的专家。
此时的晓敏似变得叫我不敢认识,观点愈发模糊不说,还徜徉在‘诚实’和‘花招’之间。这是我对她的最新感觉。若不是她两次提醒我:想正事。我差点儿又和她辩论起来,从这点上说,我是真真切切的感激她为我分担着。
晓敏的脑子我有时是真的比不过,能和她一比高低的也只有母亲云花!晓敏的主意是先从苏老支书下手,因为除了母亲云花能让父亲信服的也只有苏老支书了。
晓敏说我们好好合计一下,看怎样让苏老支书说,也就是我们写好剧本,让苏老支书照着说。但这要首先征得苏老支书的同意。这倒并不难,苏老支书也是除了母亲最了解父亲的一个人,苏老支书比父亲年长十大几岁,他甚至比母亲还要了解父亲,因为他亲眼见证了父亲的整个一生,并几乎一路陪伴着父亲。他常常感叹的对我说:你的父亲真的很不容易并是一个苦命的人。我一直找着机会想听听苏老支书好好为我说说父亲,说说他的人生,可我总觉得我有好多的事情要忙——起先是读书,之后便是晓敏、兵兵、生活。我是家中唯一的孩子,又是男子汉,父母、家中的一切理当而且也必须要有我来扛。父母年岁大了,劳累了大半辈子,一成年后我便绞尽脑汁想着怎样让父母生活的好一些,其实,我是可以继续读书的,但为了不让父母再继续劳累我遗憾放弃了,谁知‘顽固’的晓敏又为了我,用她的话说‘毫无遗憾’的放弃了。因为这,母亲云花极认真的对我说:这辈子一定一定不能做对不起晓敏的事!
我放弃了读书,选择种地,脑子里随时想着怎样才能让父母过上好日子。几年后,我做到了,如今,我不仅让父母过上了好日子,让晓敏、兵兵也衣食无忧。可我是一个读书之人,我有远大的抱负,种地并不是我想要做的,而我想要做的是更长、更远、更大!如今,条件成熟了,我为什么不去尝试?我的本性又在显露着,我的脑子在飘着。
“嘿,又飘到爪哇国了”。晓敏的手在我眼前晃动着。
“好,我去找苏老支书”。我肯定着。“正好我也想找他好好说说话”。
“行吧。不过你还是要想好了怎样和苏老支书说,记住,要说重点”。晓敏安顿着。“我和妈商量一下,看看这个剧本该怎样写”。晓敏认真,毫不含糊。
其实那天当我说出父亲同意时,我就看出苏老支书有些不是十分的相信,可他却没有十分的阻止,只是平淡着说了句:你父亲真同意了?我当时也看出了点儿什么,但没多想。苏老支书这样做是他已确定我不再想种地了。因为我多次和他说过我的计划。他是我们的支书,公社乃至镇上都有他的许多熟人,所以,我们有什么事或想干什么都得和他说,必须得到他的批准或他的帮助。老支书对我的想法是个什么样的态度,我也说不上。当我告诉他这些想法时,他没有赞成也没有反对,只是闷闷的抽着烟,一锅接一锅,烟锅里的红点一闪一闪照映着他同样是饱经风霜的脸。我说了很多,老支书静静的听着,当我说完之时他把烟锅在鞋底上磕干净,然后站起来背着手,弯着略有些驼着的背向前走去。七十多岁的老人了,背影还是如此的钢硬,年轻时的老支书也是一条汉子!
我找老支书谈我的想法不止一次,我印象中至少有三次。他虽是那个时代的人,但我仍想听听他的意见,可老支书却从来都没说过一句话。老支书虽然是那个时代的人,但他却不死板、顽固。反而,有着清晰灵活的头脑和一颗与时共进的心。他的三个儿子中有两个在外拼搏挣钱,他不但不管还支持着。如果换成是父亲------
我也和他事先说过,土地我要无任何附加条件的转让给黄三伯,他也只是淡淡的说了句:要和你大商量。
老支书没有说同意或不同意,我事后和晓敏分析过,分析的结果有几点:第一,我和晓敏是村里唯一的高学历的人,且是年轻人,他害怕如果不同意我们会离开村子到城里,因为晓敏的家在城里。老支书虽有些上年纪,但脑子好使的很,他深知,农村要发展是离不开我们这些有文化的年轻人的。第二,他一天镇里、乡里的开会,上面的政策他很清楚,土地对我们这些年轻人来说已不是生活的唯一来源,我们年轻、有文化,加上如今的政策好,我们完全可以通过其它的形势赚取更多。第三,镇里、乡里也在鼓励村里的带头人搞活村里的经济,搞活经济也只有靠我们,经济搞活了,村民富裕了,老支书的脸上有光,政绩册上又可以画上重重的一笔。老支书已干到了这把年纪,他也想画上一个圆圆满满的句号。村里现在急需我们这样的年轻人,听说,老支书已劝导他的儿子们也都回来,为家乡的建设出把力。第四,那便是老支书也确实想帮一黄三伯。老支书不光是卖嘴皮子,他用行动也证明了这一点,他把自己名下多年前开垦出来的荒地都无偿的转让给了黄三伯,这些地曾被老支书伺弄得很好,肥沃,它上面的庄稼长的非常喜人。前年,老支书的老伴儿走了,两个儿子也长期在外,他觉得自己也用不着那么多地,可黄三伯却因为没地而急得团团转,于是,他想都没有想的就送到了黄三伯手里。黄三伯激动的几乎管他叫爹。现在的地也不多,他的名下就那么几十来亩,被儿子和儿媳种着,现在是儿媳妇当着家,有些主也不是他能做了的。尽管如此,老支书也不能说同意,原因很是清楚‘父亲’。
我知道,老支书很是了解着父亲,父亲的身上也有许多我不知道的,我想称着个机会好好的了解一下我的父亲,我那可怜的父亲。于是,我选好了时间准备着和老支书进行一次长谈。晓敏让我做好功课,我计划着,该怎样开口,先说什么、后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