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章(2 / 2)孤独沙洲首页

从学校到家步行距离大约是25分钟左右,至于是不是可以在25分钟内到家这主要取决于回家线路,而决定线路的是主观意愿。

从学校大门出来向右是马路菜场,这一点和90年代交关的上海道路一样,靠近学校的这一段的路以早点摊档,水产的为主,仔再向前200多米就是买玩具,文具和花鸟鱼虫的摊铺,再向前就是一条大路,一般情况下我是沿着这条路到大路再沿着大路回家的,偶尔我会从居民区穿过再到那条大路上。

从马路菜市场走最大的诱惑主要在那些卖食物的,而穿过居民区则偶尔会从同学家门口经过,两者都可能需要花点时间停下来,前者是买吃的而后者则是和几个同学疯上一疯,踢球是那是我和几个同学常常做的的事情,一小片空地,几个人就可以疯到忘记回家。

实际上,我是喜欢穿过居民区的,那是一片还未拆迁的老房子,一家一户的连在一起,放学时从那里穿过的时候正是家家在烧菜的辰光,炊烟从家家户户飘出,煤烟炉的烟火气和上菜籽油的味道,你沿着曲折的小路慢慢走,小心翼翼的在晾晒的衣物穿过,身后是偶尔是脚踏车丁零零的车铃声,偶尔还有脾气不大好的老爷叔的叫骂声,而这便是最有味道的上海。

我常常在这条路上走过,流连于烟火上海,待经过某个同学家的门前时,如果是女同学的家又恰恰看到她正独自一人在看电视或者做作业的话就会贱贱的敲敲门,待到女生一边讲着“啥宁啊”一边跑过来开门时,我就快速逃走,彼时背后便是女生的叫骂声“李璋,勿要以为吾不晓得是你,明朝我就告诉班主任”,往往这时候我已经逃的远远的了,当然这种事情不止有我一个人会做,这是交关男生都会做的事情。

讲起这类事体,林顾和田明也有相关的故事,这两个我身边的哼哈二将比我还喜欢做这种相当无聊的事情。那日,我和田明,林顾同校,林顾住在外公家,林顾外公常常来接他放学,这不是对他的安全不放心,而是因为实在不晓得这家伙会在放学的路上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那次林顾在学校招惹了同班女生,他将捉来的虫子藏着女生的铅笔盒内,到了上课的时候,女生打开铅笔盒取文具被文具盒中的虫子吓得大叫,女生认为是这件事是林顾做的,但却拿不出证据,所以也不好告到老师那里,于是那女生想了个主意报复林顾,伊帮隔壁班级与其交好的女生商量好,将林顾的英语在课前偷走,害得林顾整整一节课没有教材可用,等到英语书再出现林顾面前时,他发现每一页上都写了一句英文“You are pig(你是猪)”,这桩事体被林顾记在心上,伊晓得女生就住在学校附近的老式居民区,所以伊约了田明要对女生报复。

那日放学,田明和林顾在距离学校不远的公用电话间藏好,待那女生从学校大门出来两个便悄悄跟在女生身后。两个人也相当有劲,为了避免女生发现两个一些些躲在人群里,一些些装作围观菜贩杀鱼,几经波折总算是没有跟丢并来到了那女生的家中,待那女生进了家门,田明从包里取出一挂鞭炮那是过年辰光剩下的,两个人将那挂鞭炮分成两份点燃从窗门处扔进房间内,只听得房间里厢噼里啪啦声伴着人的叫喊声,两个人哈哈哈大笑随后逃走了。

后来这件事还是被告到学校,林顾父母带着林顾,田明父母带着田明登门道歉,反复沟通才将这场风波平息。两个人被发现是这桩事体始作俑者是因为,那天他们两个人逃跑的时候被女生隔壁的叔叔看到,叔叔将两个人的样貌讲给了女生家听,于是那女生家找到学校,而也是田明疏忽,伊的书包里还有一些零碎鞭炮,在人证和物证面前,林顾和田明不得不低头。

如果说让全国的孩子,不应该还要包括成年人做道选择题,选择全国孩子的相同之处,那么那句“妈,我回来了”必定会取得高度一致。这也是我的口头语。小的时候放学回家必定是这句,工作以后回家也是这句。这一点上全国上下似有默契,出奇的一致。

6月份的上海已经是相当的热了,这一天的值日安排轮到我们组,于是放学下课后,我们几个人不得不留下了清扫教室,整理桌椅,等到我们将全部工作做好的时候已经是比平常回家辰光晚了半个多钟头了。讲实在,这个时间是有点晚了,而我又没关照家了我要做值日,怕家中担心,我急匆匆就往家的方向赶。平日里的那些小吃摊档,冷饮店家此刻对于我都失去了魅力,所谓归心似箭大概如此。

20多分钟后,我顺利回到家了,开了房门就是习以为常的一句“妈,我回来了”,但是这趟叫了几遍都没有人应答。我家的房子是这样,打开房门右手边就是厨房,通常情况下,这个时间厨房的灯是亮着的,我妈一个人会在那忙碌,再向里面走会经过卫生间,接着便是两个房间,通常我们会在大一点的那个房间吃饭。今天厨房的灯亮着,厨房无人,待我走到大房间发现靠近窗台的那个放桌上放着纸条:

“璋,爸爸和妈妈有事出去了,你去隔壁田家吃饭”。

看过纸条,放下书包,打开冰箱拿起一罐可乐我先喝个痛快,匆匆赶路,到家的时候身上的衣服早己经紧紧的贴在了背后,衣服是同一个的校服,浅蓝色白领衬衣,这件衣服全上海统一,男女的区别在衣领,衣服的吸水能力较差,那衣服半贴半浮在后背相当难过。

没有办法,我只好下楼去到隔壁楼的田家,我家和田家是紧紧挨在一道的两幢楼,十分典型老式公房,田家和我家方向相反,虽是两幢楼但是两家其实只不过隔了一面墙。

熟门熟路,我就到了田家门前,举手敲门,手刚刚碰到房门,那门就动了,门是虚掩,没有锁上。随手从旁边的鞋架上拿了一双拖鞋换上,我就直奔里面的大房间,田家与我家差不多,平日里是在哪间比较大的房间吃饭的,这种房型叫“两室户”,90年代上海滩特有的房型,不带客厅,那大点的房间就兼具了起居室,餐厅和卧室的多重功能。

田家也是在靠近窗门的地方摆了一张方桌的,这种方桌除了样式稍有区别之外总体上的造型构造几乎又是全上海一致的,它和交关的家具一样全是父母结婚时的标配,所谓“几只脚”的故事是爸爸妈妈年轻时的乐章。田家的这张方桌样式与我家是相同的,这是因为田家爸爸和我爸爸几乎差不多同时结婚,他们是一道去添置家具的,今天这张相同的桌子上,又放了同一张纸,纸上的内容也大致相同“静静,明明,爸爸妈妈有事出去了,晚饭已烧好,一会儿李璋到家,你们一起吃吧。”

这样看来,这四个人又是有什么统一行动,于是把我们三个人舍弃在家。但是,田静和田亮去怎么不在,这房门也没管好,田明那家伙倒是会干这种事体的人,但是田静姐姐应该不会呀,来不及多想,一阵尿意袭来,我急匆匆的奔向洗手间,刚一推门,里面是一声大叫“哇”,我被这声叫声吓到,一时间呆在哪里,原来里面的人正是田静姐姐,场面尴尬,这时田明勿晓得从什么地方跑了出来,伊迅速把门关上,狠狠推了我一下,“李璋,侬作啥?”“小便啊”我没有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的回答田明,“侬勿看有没有人就闯啊”“啊?”这时我回过神来,对着田明说“门没锁,我哪能晓得里厢有人?”“侬是哪能进来的”“大门没锁啊?”这时候我发现不对“侬只家伙,哪里出来的?侬到啥地方去了?大门没锁,再讲我也有钥匙啊!门没关好关我啥事体?”“我去买可乐啊,不是让我们三个吃饭么?”“去买东西不关好门啊?”“我又不晓得没关好咯”田明看了我,大概晓得自己有点错,伊的声音小下去很多。几秒钟之后,田明的反应是“这和你看我姐洗澡有什么关系?”“谁看她洗澡啊?我要小便,懂哇?人有三急”,“哟,么想到李璋是这样下作的人,侬只下作呸”“啥下作啦?我又不晓得里面有人,卫生间的门也没锁,我哪能晓得你们有不锁门的习惯”。

田明还想开口,这时卫生间的门打开了,田静姐姐红着脸脸出来了,看到她我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伊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田明,说“不要吵了,我们先吃饭吧,我饿了”

那天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田明都称呼我为“下作呸”,这个称呼让林顾相当好奇,但是田明却没有对伊提过一句这个称呼的来历。

李丽姐姐是我二伯伯李云行的女儿,伊是我家我们这一代和我关系最好的一个,我大嬢嬢家是位哥哥叫常远,大伯伯家也是哥哥叫李盛,小嬢嬢家的是妹妹宁馨,常远和李盛两位哥哥都大了我差不多十岁,宁馨小我7岁,年龄相仿的只有李丽姐姐,伊帮田静姐姐同岁,她们还是高中同学。

我的二伯伯李云行是知青,伊对那段岁月记忆深刻也晓得知青的不易,在二伯伯的影响下,李丽姐姐对于知青和知青子女也是十分理解。1995年一部电视剧《孽债》火爆全国,知青子女的问题展现在人们的眼前,但故事终究是故事,放到现实,交关事体远比电视剧精彩也远比电视剧来的让人心酸。

李丽姐姐有位同学叫许飞,伊就是知青子女,当然与电视剧不同的是作为知青的母亲并没有抛夫弃子独自在大返城时回到上海,阿姨也是通过读书后留在了外地,她老公是她的大学同学,人没有回来但是心始终对家乡充满了眷恋,再加上上海比较是上海的关系,待到有了政策知青子女可以回沪时,阿姨就给许飞办理了一切手续安排他回沪,那时许飞哥哥大概是即将初中毕业时候。

每个知青子女都自己的故事,每个故事的背后都是心酸,许飞也同样如此,回上海的首要问题就是落户落在哪里,选择其实也只有一个就是将户口落在外婆家,但是外婆外公是跟着小女儿生活的,他们家也就许飞妈妈和她的妹妹两个人,姐妹两个关系也还好,但再好的姐妹情还是敌不过现实,利益大于亲情,实际上也是无奈,80,90年代家家不易,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同大多数的知青子女情形一样,阿姨最开始反对让其落户的原因就是在今后对于房子的所有权上产生矛盾,再经过许飞妈妈的反复沟通后,终于阿姨同意让许飞回来,但是约法三章,这套属于许飞哥哥外公的房子最后只能由阿姨继承。

这个问题和许飞哥哥看似相关其实无关,这是大人们的问题,无论许飞妈妈还是爸爸都能理解妹妹的想法,毕竟妹妹夫妻也不容易没了父亲这房子他们就只好到外面租房子。许飞哥哥面对的最大问题是融入上海的社会,这实属不易,上海有属于自己的语言,有自己的规则,表面上不说但是背地里同学对许飞多少有些疏远。

李丽姐姐注意到许飞哥哥,源自一件小事,那年夏天,还未到暑假,李丽姐姐发现上课时许飞身边的几个女同学都掩着鼻子嫌弃的看着许飞,李丽有些气愤,认为同学们欺人太甚,伊便出头和几个人沟通,得到的回答是,许飞身上有些臭。通过和许飞的单独接触李丽姐姐发现这是一个确实的问题,抱着好奇心,她和许飞也进行了沟通,听了一个让有些心酸的事实

许飞哥哥住在阿姨家,虽然事实上是外公外婆家,阿姨虽然接纳了他,但是始终对他还有些防范也看不上眼,许飞哥哥的日常诸多行为都被阿姨挑三拣四,几点起床,几点睡觉,几点关灯都有要求,最为过分的是阿姨对许飞洗澡进行计时,假使许飞洗澡时间稍长,阿姨就会说三道四,于是许飞哥哥就尽量避免洗澡这件事,这样的话天冷还好,这天气一旦热起来就有了问题,身上会有酸臭。

李丽了解到这个情况后,就与自己父亲沟通,将许飞的故事和现在面临的难题讲给父亲也就是我的二伯伯听,二伯伯有心帮下这个小伙子,于是和许飞沟通安排他每天到自己工作的单位洗澡。而李丽姐姐和许飞也成了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