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伯只是看着远处的街道拐角,不由得出神。
那是六年前,儿子离开家的方向,如果回来,就从那个街道回来。
他每天从地里回来的时候,吃饭的时候,和婆婆吵架的时候,都会搬来一个小马扎坐在那里。
他感觉,终有一天,儿子会回来的。
婆婆的声音,这时突然传来。
“老头子?”
“咋啦?”
“今天我胃口不好,还剩一块馒头,吃吧。”
吴伯望着婆婆,神情发怔,一时没缓过来神。
“老婆子,你…”
他接过馒头后。
婆婆也搬了个马扎,坐在门口,陪他一起发呆。
……
正门朝南,双开木门,漆色褪去,露出木质纹理。
院子四面环墙,青砖砌成,历经风霜,表面斑驳。
李长空父母还在的时候,记得二老说过这院子是上任县令的,有灵气。
果不其然,后来李长远果然当上县令,只是二老没有机会亲眼看到。
记忆中,院子有些年头了,所以显得有些破落。
李长远升官后就搬出去住了,把这院子留给李长空。
入门后,一条石板路直通主屋,两侧杂草偶有探出,显见疏于打理。
主屋坐北向南,瓦片覆盖屋顶,有连三处漏光。
东西两厢对称,各设小门,通往侧院。
院中一株老槐树,枝干粗壮,夏日里遮天蔽日。
树下一张石桌,几个石凳环绕,桌面刻痕深深浅浅,记录着过往岁月。
角落里,一口古井,井边青苔蔓延,绳索缠绕在旁的木架上。
整个院落虽略显陈旧,布局却透出昔日的规整与气派。
一妇人从堂屋中走出,中等个头,身着白布衣裳,衣料不名贵,胜在干净整洁。
头发挽成简单的单螺髻,一根木簪固定,几缕碎发垂落额前。
妇人面容清瘦,肤色略显暗沉,眉目平和,眼角细纹隐约可见,双手粗糙,显然是常做家务活计。
她笑着说道。
“夫君回来了?”
这妇人名叫沈淑宜,李长空妻子,两人成婚已有两三年。
她是县城一地主家的女儿,略通诗文,知晓礼仪。
在李长远当上县令后,两人光速成婚,但婚后生活还算融洽,一直以来,平平淡淡。
看见李长远身上的白布,知晓自己男人受伤。
沈淑宜脸上闪过一抹心疼,正想关切。
但有外人在,又不得不扮作端庄大方,做个自认为得体的仪态,客套道。
“岳,渴了没有,来进屋,喝完水。”
岳铭在县衙里泡久了,察言观色很有一套,知道自己该离开了,于是推辞道。
“嫂子,你就别忙活了,我就是奉县尊之命,来帮我大哥背个行李。”
“我就不多坐了,还要回县衙复命,您就歇着吧。”
说完,岳铭将行李放下,拱手告辞,转身边走。
“嘿,你看这人。”她笑骂道。
岳铭走后,她把大门关上,扶着李长空,慢慢进入东厢卧房。
进屋之后。
全然没有那副大方模样,倒像个小女人姿态。
沈淑宜急忙脱下李长空外衣,看着那几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有些难过。
“夫君,这伤势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大哥是怎么当县尊的,怎会让自己亲弟弟去做这般险事。”
这几天,不知是第几人问自己这个问题了。
李长空只好耐心解释一番。
但沈淑宜仍不满意,胸脯上下起伏,气鼓鼓的。
“这是公事,我既然当了这份差,就要去办事,我不去剿匪,难道我大哥去吗?”
“公事归公事,这陷阵杀敌的,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就不能让岳铭去吗?”
她说着说着,身子一抽一抽的,看着好像要哭出来。
李长空赶忙安慰道。
“我这不是好好的,没多大事吗?”
“今日归来,应是喜事,何必哭泣呢?”
“夫君还说没事?依妾身看,分明是想去拼命以博直名,根本没有在乎过我,还有这个家。”
说着说着,越说越伤心,她渐渐哭泣起来,梨花杏雨。
他这臂膀本就有伤,活动不便,这一来,倒是弄得李长空有些手足无措。
“妹子,别哭了。”
“到底我是受伤,还是你受伤啊,怎么我到家还要安慰你呀...”
沈淑宜脸色有些红润,止住了哭泣。
“坐着,妾身给你弄吃的去,吃饱了你就好好给我躺床上养伤,那也不许去。”
李长空望着她的背影苦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