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座上是他，不是我。

金碧辉煌的大殿，朝廷百官跪拜的是他。

我冷冷站在朝堂角落，冷眸凝视着这如梦似幻的场景。

我的眼是冷的，我的心，和我的眼一样冷。

又是那个黑色胡须的老者，戴着官帽来我面前道：

“孤城，继位者当然是嫡皇子，你……只不过是先皇和民间妓女生的野种罢了！”

“我娘不是妓女。”我冷冷盯着他的眼睛，冷冷道。

老者嘲笑的看着我，道：“王爷笑话了，纵你娘亲不是妓女，也不过是民间一布衣，朝廷上，你娘家没一点势力，你又怎世袭皇位？”

我冷冷道：“论技艺，我何项在皇帝之下？琴棋书画，剑戈弓弩，礼仪忠孝……我何项不胜当朝天子！”

天子就是天子，是天之骄子，我……只是父皇留恋民间，与民间美女所生的“野种”。

连爵位都没有的野种，纵使我天赋异禀，也不过一七品芝麻官白云城主。

…………

金碧辉煌的画面在睡梦中凋零，凋零至灰暗，在灰暗中化为一阵冷风。

冷风吹醒了黑暗屋舍中的少年，吹醒了少年每夜盘旋的梦。

风很冷，空气很呛，呛鼻的空气，被刺骨的寒风吹拂。

少年睁眼，从床榻坐起，望向窗外透进的暗淡月光。

幸好，剑还在桌上。

盘膝而坐，凝气呼吸，体内真气顺任督二脉循环，排开空中冷风下的浑浊。

咸余市的空气总是这么的呛，呛的鼻子生疼。

少年年方十八，早已步行江湖十载有余，在那千里之外的白云城，少年还是七品之官员。

少年志向不在做官，十八岁，七品之官，或许在很多百姓听来，年少有为大好前程。

但少年明白，即使将青春岁月全部赋予官场，纵使过了半世纪，到了六十八岁的年纪，即使再努力为政为民，也必在二品之下！

少年静坐床榻，闭目调息，真气沿手三阳手三阴上行，又沿肝胆两经下行，气贯全身，牵强排开了空中冷风浊气。

凝气于指，嗖一声，以劲生火点燃床头蜡烛。

烛火灼灼，照亮床头银镜。

镜中，两鬓斑白，双眼眼角鱼尾纹，唇上两撇黑须，唇色发青，鼻翼两侧还有星星黑点。

不错，这张易容的脸皮，少年不愿它从真容上掉落。

退出官场，到这江湖上，命是首要，鱼龙混杂的下水江湖，混的难度不比在官场简单。

少年睡觉时是没有脱衣的，拿起桌上入鞘的剑，下床推开咯吱响的铁门，走向寒风习习的昏暗夜幕。

寒风很冷，少年却不觉得冷，只因少年比寒风更冷。

少年叫叶孤城，叶孤城这三个字，放在江湖上本就是让人不寒而栗的名字。

少年叶孤城早已退出官场，现在是青龙会的一员，带着帮会任务远行千里，从白云城千里迢迢来到咸余市。

乌鸦在夜幕中飞舞，咕呱咕呱的噪音并没有惊醒熟睡中的人民，他们依然在他们自家的屋舍中熟睡，可能再过两更，他们就要早起下地务农。

暗淡月光下的乡间小路，两侧农地里匆有黑影闪过，盗匪贼痞，是何人又与少年叶孤城有何关系……

走过昏暗小巷，十里长街上终有华灯初上，红笼烛光照亮城街。

夜依然是夜，但大城市的很多商铺总要营业到深夜。

空气依然刺鼻，稍不凝息循环内力，那刺鼻的恶臭就会飘进鼻翼。

咸余市，究竟是何方妖孽在暗中作祟？

早已步行千里，从千里外的白云城来了这陌生的咸余市，早已甩开了那些不必硬碰的刺客、杀手、打手、帮派……莫非来了这咸余市，又有很多故意找茬的地头蛇主动送上门吗？

罢了，这就是江湖，这底层下水的江湖，不比那诚惶诚恐的官场有趣的多吗？

空中浊气弥漫，少年叶孤城还不能走，还得留在这座城市，去做应做的事。

黑夜下的城市比黑夜下的乡村明亮很多，通红的蜡烛与灯笼照亮了前方的路，路的尽头有一处公园，种满了花草树木。

公园的尽头靠近一处天然河畔，河水悠悠，河面上的空气，是比没有水的地方卫生一些。

咸余市公园外，有一沿河而建之商铺，靠近河畔的地方，空气也能好一些。

这家商铺是一酒楼，这家靠近河畔的酒楼想必租金很贵，因为这里的空气能好些。

可惜酒楼的门口没有酒香。

只有一个布衣男孩儿留着青涩的胡须，寒酸的望着少年叶孤城，询问后者是否进店泡澡。

布衣男孩儿是店小二，店小二弯腰蛇背的鞠着躬走来，客客气气的迎向少年叶孤城。

叶孤城不喜同性离的太近，本就浑浊的空气，同性离的近空气将会更浑。

叶孤城负手闪身进酒楼，酒楼中无酒，亦无女人，只有一浴池，是一泡澡的地方。

酒楼没有天花板，四下里高耸的墙壁包围着其中的浴池，夜幕冷冷的月光从头顶洒下。

花岗岩打造的浴池修筑在河畔边，任由天然的清澈河水流淌进浴池。

少年叶孤城走向靠近河畔的地方，走进那和自然河畔连接的人造浴池前。

脱掉身上白色衣袍，纵身跃进浴池。

完美的雄性胴体，可惜上面有几处伤疤，形成瑕疵。

少年叶孤城纵横江湖十余载，多少次大小征战，身上落了伤疤，倒也配这张易容的脸。

世间是有功法医术能洗去身上伤疤，凭本来的俊美少年面容也能卧进美女姐姐们的怀里吃口软饭。

可惜叶孤城这三个字，在江湖上，只会吃硬饭，吃很硬很硬的饭。

靠近河畔，空气总能清新一点，传言水是能净毒的，河水边，总能减轻咸余市那些黑帮魔道搞出的瘴气。

坐于河畔浴池，盘膝水中，任河边冷风呼啸，凝神打坐间，气，再次沿任督二脉旋转周身。

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精气神是男人必须之物，更是习武之人必须之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