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万籁俱寂,苏苏在朦胧的睡梦中猝然惊醒。
一种难以言喻的异样感觉在她心底悄然升腾,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正紧紧揪住她的心脏。她揉了揉那双还带着几分迷糊的眼睛,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身旁。
这一看,她的心猛地一揪,仿佛被一只尖锐的箭直直刺穿。
只见李莲花紧紧蜷缩着身体,不住地颤抖着,每一下抖动都好似一阵疾风刮过苏苏的心尖。他整个人宛如一只受伤而又无助的小兽,那般可怜兮兮,令人心碎。
苏苏瞬间睡意荡然无存,脑海中刹那间一片空白,唯余一个让她心惊胆战的念头:李莲花毒发了。
“花花!花花,您醒醒!”苏苏焦急地呼喊着,声音颤抖着,满是恐慌和深深的担忧。她手忙脚乱地把李莲花轻柔地抱起,将被子拼尽全力紧紧地裹在他的身上,试图为他抵御这骤然袭来的刺骨寒冷。
然而,李莲花依旧冷得浑身战栗不止,好似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苏苏接连不断地呼喊着,可始终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很显然,李莲花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陷入了昏迷的黑暗深渊。
“来人,来人呐!”苏苏扯着嗓子高声朝外喊着,声音在这死一般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突兀和凄厉,仿佛要划破这浓稠的黑暗。
她双手如同铁钳一般紧紧地环着李莲花的身体,连人带被一同紧紧地拥入怀中,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的温暖都传递给他。
门外很快就传来了一阵急切的响动,只听到有人带着几分慌乱问道:“苏姑娘,怎么了?”
“快去取几床厚棉被和足量的炭火来,再速速热一壶烈酒,务必快些!”苏苏厉声吩咐着,语气中充满了急切和不容有丝毫迟疑的坚决。
苏苏在心中不停地深深自责,她满心疑惑,不知这毒是半夜突然凶猛复发,还是更早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作祟。而自己为何竟如此粗心毫无察觉?李莲花又为何宁可独自默默承受,也不肯叫醒自己?
苏苏暗自恼恨自己贪杯,饮酒太多,竟睡得这般沉酣。若不是自己幸运地突然惊醒,真不敢想象这人要如何独自熬过这漫长而又寒冷彻骨的一晚。
苏苏本以为前段时间李莲花按时喝药之后,离毒发的时候应该会再晚一些日子,却没想到竟来得这样迅猛急切。想到这几日发生的种种纷繁复杂的事情,想必李莲花应该是又不得已动用了内力,否则毒发绝不会来得这般猛烈,这般令人猝不及防。
“苏苏,棉被拿来了。李莲花情况如何?”方多病是被人强行从睡梦中喊醒的,当他被告知苏苏这边似乎出了事,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心急火燎地飞奔赶了过来。
一路上,他的心跳急速如鼓,满心都是对李莲花的担忧与牵挂。在匆忙的途中,他还遇到了抱着棉被和提着热酒以及炭火的家丁。嫌家丁们脚步迟缓,他干脆自己接过东西,一路马不停蹄地快速赶来,额头上也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苏苏连忙接过棉被,动作迅速而又无比小心地层层裹在李莲花的身上,半抱着人稳稳坐好。一只手接过热酒,小心翼翼地喂到李莲花微微颤抖的嘴边,眼神一刻也不敢离开李莲花的脸庞。
全程不让任何人插手,旁人也根本插不上手。她的目光始终紧紧地锁定着李莲花,仿佛这世间此刻只有他们二人,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已然不再重要,她的世界里只剩下这一个需要她守护的人。
方多病手脚麻利地将炭火放置在炉子里,那炭火瞬间燃起熊熊火光。
苏苏满脸焦灼地望着李莲花,美眸中盈满了忧虑。只见李莲花虚弱得无法自主饮下酒壶中的热酒,不少酒水肆意洒落在了棉被上。
没一会儿,就被李莲花身上散发的彻骨寒意冻得冒出几缕如烟般飘渺的雾气,紧接着很快便冷却了下来。
百般无奈之下,苏苏只好将手中的酒水轻柔地倒入自己口中,随后俯身低头,小心翼翼地含住李莲花的唇角,把酒水一点点渡了过去。
看到李莲花总算能够艰难地吞咽,苏苏此时全然忘记了身旁还有方多病在场,心急如焚的她紧接着又连续几次用这样的方式喂了李莲花几口酒,一直等到酒壶里的酒水快要见底,她这才停了下来。
喂完酒后,苏苏轻轻转过头,只见方多病背对着自己。
他的手时不时地伸过去翻翻炭火,整个人一直倔强地不肯转过头来,可那竖着的耳朵,却明显在全神贯注地留意着这边的动静。
想到刚刚自己在情急之下的大胆举动,苏苏那白皙的脸庞瞬间泛起一阵绯红。
也不清楚这是因为刚刚喝的那几口热酒,还是源于内心的羞怯。
“咳,小宝。”苏苏轻咳一声,柔声喊道。
一直全神贯注关注着身后情况的方多病立刻回应:“苏苏,咋啦?”不过他还是稍稍犹豫了一下,这才缓缓转过身来。
“哎,苏苏……那个,李莲花好点没?”
“我给你说几样药材,你赶紧安排人去取药煎药。我要为花花压制一下毒素,你务必在外面守着,千万别让人进来打扰!”苏苏神色严肃,语气郑重地对方多病说道。
方多病连忙点头,应道:“好,我这就去!”说完,转身匆忙出门去安排,接着便独自一人守在外间。
他目光坚定,紧紧地盯着通往内室的房门,在心里暗暗发誓,哪怕是一只小小的苍蝇,也休想从他眼前飞进去。
苏苏看着一壶热酒喂下去之后,李莲花的颤抖似乎稍微减轻了些许。
然而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得如同一张无暇的白纸,紧蹙的眉头深刻地透露出深深的痛苦。
那模样就像一把尖锐锋利的刀,直直地扎在苏苏柔软的心上。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从紧张慌乱中镇定下来,准备全心全意且毫无保留地为花花压制毒素。
夜幕笼罩下,冷风在屋外呼啸着。
方多病在房门外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眉头紧皱,双眼布满焦虑,不停地来回走动,一颗心被屋内苏苏那痛苦的声音狠狠揪着。
紧接着,传来的最后一声仿佛重物倒下的沉闷声响,更是如重锤般砸在他的心头,让他瞬间慌乱到不知所措,脸色煞白,嘴唇微微颤抖。
“苏苏,情况究竟如何?”方多病焦急的呼喊中带着浓浓的担忧,他圆睁双眼,紧紧盯着房门,可又怕自己的贸然询问会干扰到苏苏为李莲花运功疗伤,只能拼命强忍着不敢过多打扰。
然而,此刻屋内死一般的寂静,犹如无尽的黑暗深渊,没有任何声响从中传出。方多病急得满脸通红,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汗水顺着脸颊滚滚滑落,他都浑然未觉,双唇紧抿,双手不自觉地攥成拳头。
当方多病又一次忍不住想要大声呼喊苏苏的名字时,他的脚步猛地一顿,整个人像是突然被闪电击中般僵住,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
运功疗伤,自己也能够帮上忙的呀!为何苏苏要将他支开?他所练的扬州慢本就和李莲花同出一脉,两人合力必然比苏苏独自应对更有效果。
想到这里,方多病的眉头拧得更紧,眼神中满是疑惑与不安。
苏苏定是故意支开自己的,可她到底在谋划什么?
想到这,方多病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焦躁,不再有丝毫的犹豫,用尽全力一把推开房门,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
他暗自发誓,一定要阻止苏苏,倘若让李莲花知晓苏苏可能为救他而做出某些极端危险的事情,李莲花绝对不会应允的。没有人会同意,谁都不会同意!
可是,当他风风火火地冲进屋内,眼前所见的景象让他的心脏刹那间停止了跳动,双目圆睁,嘴巴大张,满脸的难以置信。只见李莲花安静地躺在床上,被子被整整齐齐地盖在他身上,之前萦绕在他周身的寒意已经消散。
而苏苏却毫无知觉地趴在一旁,衣衫凌乱,娇弱的身躯微微颤抖着。她的身前有星星点点的血迹斑驳地喷洒在周围,原本秀丽动人的面容此刻苍白得如同凋零的花瓣,毫无生机,让人看了揪心不已。
方多病的心中疯狂呐喊:“完蛋了,还是来迟了!”眼神里充斥着无尽的懊悔和自责,脸色灰暗,双唇哆嗦着。
就这样,方多病在床边呆若木鸡地枯坐了一整夜,目光呆滞,时而叹气,时而皱眉。他痴痴地望着床上并排躺着的两人,心中犹如汹涌的大海,各种复杂的情绪此起彼伏,无法用言语清晰描述。
这两人,一直都把对方视作生命中最珍贵的存在,甚至愿意为了对方毫不犹豫地舍弃自己的性命。他们之间那份深沉而真挚的情谊,虽然从未用华丽的辞藻直白地倾诉过,却在平日相处的点点滴滴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们,相互依存,缺一不可。方多病心里比谁都清楚,倘若真有一方遭遇不幸,那另一方必定也会随之坠入黑暗的深渊,甚至很有可能选择与对方生死与共。
方多病能看得明明白白的事情,可这两人却始终未能看清。苏苏一心只想救李莲花,哪怕身为柔弱的女子,她也毫不退缩,毫不畏惧自身会受到损伤,甚至可能做出无可挽回的举动。
那李莲花呢?倘若他清醒过来知晓了这一切,又会是怎样撕心裂肺的感受?他怎么可能忍心看到苏苏为了自己陷入这般危机的境地。若他知道苏苏是因为自己才变成这副模样,他内心该是何等的自责与愧疚,又该如何承受这如泰山压顶般的痛苦。
不知不觉,外面的天色已经开始泛起鱼肚白,那微弱却充满希望的光线,渐渐穿透了黑夜的笼罩。
苏苏是最先从混沌中悠悠转醒的。醒来的她,只觉脑袋昏昏沉沉,犹如被千斤巨石碾压着,意识仍深陷那迷蒙混沌之中,难以挣脱。她整个人绵软无力,仿佛筋骨被抽离,情绪低落得仿佛坠入了永不见底的黑暗深渊,无法自拔。
屋外,秋风瑟瑟,卷起地上枯黄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屋内,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沉闷的气息。
她费力地睁开双眸,那眼中弥漫着迷茫与哀伤。映入眼帘的便是方多病那严肃到近乎凝重的神色,他的目光如两道炽热火炬,紧紧地锁定着她。
想来,他定是目睹了之前屋内发生的种种,那眼中交织的探究与疑惑,仿佛织就了一张密密麻麻的网,显然满腹疑问亟待盘问。
苏苏艰难地抬起手,轻缓地示意方多病出去说。两人并未行远,只是徐徐移步到外间的桌子边。主要是苏苏此刻的状态着实糟糕,身形娇弱得仿佛一阵轻风便能将其刮倒。方多病满心忧惧,真怕她还未走到门口便支撑不住瘫软倒下。
方多病小心翼翼地将苏苏扶到左边的椅子坐好,自己这才于对面落了座,紧接着赶忙给苏苏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轻柔地放到她手中,让她紧紧抱着以获取些许温暖。
此时,窗外的风刮得更猛了,吹得窗棂嘎吱作响。屋内的烛光摇曳不定,映得两人的面容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