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曼云接收到这个讯息，再看见他身边其他人来意不善，机警的带着女儿走远，又从后门偷偷进来。

这群男人一进店铺里就大喊：＂不卖了！不卖了！我们有事找薛老板商量，不相干的都出去！＂

大多数客人见状立即闪避。

人称薛老板的男人迎上前，问颓丧男：＂小赵，怎么回事？＂

小赵欲言又止。

薛老板虽然感受到不寻常的气氛，态度仍是沉着冷静，客气大方：＂我是这间小店的负责人。＂

那带头的问：＂你叫薛文华？＂

＂是。＂

＂兴发营造的负责人？＂

薛文华看了小赵一眼：＂我跟赵先生合资，算是股东。＂一眼瞥见自家几名年轻男员工一副要跟来人动手的模样，大声制止：＂别动手，有话好说。＂上前用身体隔开双方人马，对自己的员工说：＂不要惹事，都下去。＂

年轻员工还想留下来给老板壮声势。

薛文华劝导大家：＂去备料。＂

等员工们离开，这才搬了几张凳子，客气招呼大家：＂坐。＂一边又给每个人递上香菸，客气的为众人点火。

带头的抽了一口菸，原来挑衅的神态也稍稍收敛：

＂既然是合资，那你也有责任。＂说着瞥了小赵一眼：＂赵礼培欠我们工资，这件事你怎么说？＂

薛文华一听，吓了一跳：＂我只是出钱投资，经营方面都归他管。很抱歉，我也是现在才听说。＂

小赵这才开口：＂文华，他们说要宰了我，也不让我事先通知你，我.....我不得已才......＂说着打了一个酒嗝。

薛文华面露不悦：＂大白天的你喝什么酒？还要不要正经做事？＂

带头的一脸不屑：＂他躲了好几天，让我们的人在酒馆逮到。＂

小赵急着争辩：＂文华，我发誓，今天才喝的，我心情糟透了。这些人不讲理，几个人带头叫大家罢工，工程拖一天就赔一天，我也很急啊，现在工程都停下来了，后面......＂

在场几名蓝衫男人相继抱怨：

＂不给钱还敢要我们上工？＂

＂我们不用吃饭吗？＂

＂要我们继续做白工吗？＂

小赵不甘示弱：＂哼！你们就是看我好欺负，再早个几年我一定......＂

双方你一言我一句，吵了起来。

薛文华看着这一幕，想起两年前小赵来找他的场景。

那天，薛文华同往常一样，在香火铺子忙碌。

小赵和另一名老同学一起走进来，让薛文华夫妻请到客房去。

小赵一身穿戴尽是大老板派头，端起杯子喝水时，手指亮晃晃闪着粗大的金戒指，从黑色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小红袋：

＂孩子出生时我没赶上，这是补送给孩子的金手鍊。＂

薛文华也不跟他客气，说声谢谢就接过，招来一旁玩耍的四岁女儿，帮她戴上：＂这是赵叔叔送的，要说什么？＂

招弟年纪虽小，一见到大人的神态，立即明白这手鍊要价不菲，娇声道谢又主动鞠躬。

小赵呵呵笑着：＂好乖。＂说着再拿出一个纸盒，对端上两盘小菜的纪曼云说：＂这送给嫂子，是粉饼，还有唇膏。我内人很爱用的。＂

他指着上面的英文字：＂这在美国很有名，叫做Max Factor。＂将礼物交给纪曼云之后，又拿出一个纸盒给小女孩：＂这是巧克力，好吃的。＂

招弟经过父母允许，接过了礼盒，开心地走开。

纪曼云收了礼盒，温婉一笑：＂人来就好，这么客气。＂

小赵接过薛文华递来的茶，喝了一口：

＂南部被盟军炸得很惨，完整的房子没剩几栋。现在做营造业的，个个都是笑呵呵，赚来的钞票多到家里都没地方放。刚好我懂点建筑工程，想说老是帮老板赚钱实在没意思。咱俩多年老友，肥水不落外人田，有这种赚钱生意，我当然第一个就想到老同学。＂

薛文华看了妻子一眼，犹豫着：＂我去年投资赔了不少，真的不敢了。这香火铺子是我阿爸留下来的，认真经营，生活还过得去，我也只想安稳的做点小生意。＂

赵礼培积极说服：

＂文华，没有把握我不敢来找你。现在营造业真的很赚，机会是不等人的。＂说着瞥了一眼在窗旁乖乖坐木马的招弟：＂等孩子长大了，要读书，要到美国留学，很花钱的......＂

他见薛文华似乎想反驳，立即抬手制止，争着说：＂这年头不到美国去，怎么会有出路？不论如何，栽培孩子成龙成凤绝对不是小数目。为了妻儿，要想远一点......＂

事后，薛文华跟妻子商量：

＂小赵说，我只要出钱当大股东就好，其他的都让他处理。＂

＂这人信得过吗？＂

＂小学跟他同班六年，还算老实。＂

＂投资要量力而为。＂

＂我知道......＂

就因为当时存着多赚一点的想法，结果......

薛文华让耳边的喧哗声打断了思路。

只听得赵礼培越说越激动：

＂......原物料一直涨，各项预算都编列好了，到了下个月，材料费又上涨了。工程又不能中断，只好继续追加预算，但是各项花费的涨幅都象是用飞的，收到的钞票，根本没办法补足成本......＂

薛文华打断他的话：＂这些事你怎么不早说？＂

赵礼培叹了口气：＂我想说自己另外想办法。＂

他突然抡起拳头，起身朝着讨债员工大吼：

＂才积欠一个月你们急什么？又没说不给，这工程怎能说停就停？我们有签约的，你们这样不讲理，我是有请律师的......＂

带头讨债的员工跟着站了起来：＂搬出律师要吓唬谁？看准我们没钱请律师是吧？欠一天工资已经不该，还欠了一个月！怎么？你想怎样？＂

他与赵礼培靠得近，说话时喷了赵礼培一脸口水。

赵礼培嫌恶的推开他的脸。

这人气得大叫：＂凭什么打人？欠钱不还，还动手！＂说着还了赵礼培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