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镖门里还有事。我得去盯着,是前几日和山西几个大商户的单子,决不能出错的。”淡淡的笑意从徐清夏抿着的嘴角里溢出来,若不仔细看,也分辨得不清楚。
“好。”仲昊点点头,徐清夏起身前又将仲昊身上的绒毯拉高了些,这才离去。伺候在月亮门处的小堂送徐清夏出去,然后折返回仲昊的身边。
“说说。”仲昊拿起金石录,却又放下了。
小堂应了一声,“回公子,恪公子方才走的时候是从花园子旁的长廊出去的,小的看见徐镖头也是从长廊那边过来的,但没瞧见别的。”
见仲昊沉默不语,小堂也便立时噤了声。
池边的落叶掉进了湖里,打破了满池的平静,波纹就此一圈圈散开去。有几尾贪嘴的锦鲤以为又有 谁在丢食,急急的游了上来,却茫茫然毫无所获。
仲昊侧脸看了一会,突然猛的掀开绒毯,丢在地上,大踏步而去。
今夜,宋府的酒很烈。
恪回来的时候脚步隐隐虚浮,幸得扶哲搀了一把,才没在进门的时候绊倒。
“公子。”扶哲想扶他进卧房,却被他一把甩开了。
“都下去。”他屏退了所有人,独自站在园子的中央仰头四望,因为饮酒的关系,忽觉着天地都甚为模糊。
无尽苍穹,只余浓墨不散,噬尽星辰皓月,看不透也看不尽啊。
恪慢慢的寻了一处石阶坐下,果然凉意沁人。这倒是没什么,反正冷了这些年,还怕什么呢?
他只觉得手心里似乎有汗。
万葵今日来求他,他便知道青凤不好了。但是玄费了这么大的力气,绝不会只为了一个青凤,他是要一点点的折磨自己,直到自己耗尽力气,而他只需站在一个胜利者的角度上就能轻而易举的解决这场纷争,杀掉最后一个心腹之患。
这也是当年那场宫变他所领教过的伎俩。
更何况青凤已经不中用了,救她又有什么意义?
世情冷暖本来就是因人而定,再深的执念也会因为生死的巨大胁迫而产生扭曲。不是我一个人懦弱,而是这天地间太过冷漠,从不会怜悯众生的,其实便是这天与地。
日升日落,日晴雪寒,何时为谁改变过?
他们都明白这个道理,都依存这个而生存,却偏偏是我在不断的面临选择?
我只是想成全一个心愿,一个不甘于被毁掉的心愿而已,所以这一次,我只是作了一个普通人都会作的选择而已!
一股潮热的感觉慢慢翻腾起来,涌到了他脸上。
但是凤儿
恪紧致的眼眸里竟翻涌出一丝小小的松动,他还是会想到自己那个可怜的妹妹,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她的毒已经那么深了,世上再无解法,这恐怕就是她的宿命。原该是锦衣玉食,万千宠爱的唯一的公主,却没想到最后竟是这般的结局。
可是王室的每个人不都应该为了王而做尽一切吗?她是唯一的公主,就该为他这个唯一的王而活这一生。直到目前为止,她的每一步都是做的极好的。
热浪变得浓烈起来,恪开始感到口干舌燥。他拉开了领口,让凉风能吹进来。
但是,他还是不想这样的,所以才会有了那个替身的存在。所以他本来是想改变这一切,但是是哪里出了错呢?
晕眩的感觉有些严重,恪撑着额,只想把答案想出来。但是身体的烦躁之感却越来越浓,连呼吸都开始变得急促。
是她,一切错误的开始都是因为她!
若她不出现,就不会有替身。若不是替身的主意,她就不会留下来。若她不留下来,自己就不会变得糊涂。若自己不变得糊涂,就不会让她靠近。若她不靠近自己,玄就不会发现这一切!
对,是她!
恪抬起头,蓬勃的鼻息已是十分燥热。他在使劲的找寻那个方向,那个有她的方向。
漆黑的小园中只有一处烛光,十分显眼。
他握紧的手在不自主的颤抖着,却十分坚定的站起来寻着那个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