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那一夜的事情,荷歌不再被关着了,只是书馆还是依旧的冷清,恪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坐在前厅的桌边,看着窗外的雪,脑子里一遍一遍想着的是初见恪时的那个场景。
他就坐在现在自己正坐着的位置上,窗外是寂静的白雪天地,他执笔落墨,身背笔直,长长的黑发披在身后,如玉的面容上一派宁静。身旁的茶炉咕嘟嘟的冒着热气,茶香弥漫在每个角落里。
他转过脸来,瞧着自己,面容寂静。
这样一个人,为何会忽然间变得凶恶又狠厉呢?
他那么在乎那个叫玄的人,彼此相像却又水火不容。还有凤儿,他的妹妹,明明是花一样的年纪却身染重病,躲藏在梵静山的深处,终日寂寂孤苦。
这中间必然是存了个巨大的仇结,两边的人都在为此拼尽气力。
荷歌忽然想起那个明明出现,最后却不知所踪的金牙,还有那些在仲昊与恪的对话中似有若无出现过的“鼠胆匪类”们,他们都是冲着恪来的,而他却云淡风轻的毫发无伤,这些都太不寻常了。
所以玄的出现才格外特别,因为在此之后,恪就好像失去了准头,总是不小心失了那股了如指掌的气度,有着明显的急躁和不安。要不然,那一夜他也不会
荷歌忽然觉得心口一坠,仿佛有什么极重的东西落在了心上。
这时候,她却忽然听见有人叫她,一回头,看见薰尔正站在门口,紫色的小斗篷上落满了雪。
“你怎么来了?”荷歌笑了笑,走过去拉着薰尔到暖炉边烤火。
薰尔取下斗篷上的帽子,额发上沾着慢慢融化的雪珠子,冲着荷歌一笑,缺了的两颗门牙就特别醒目。
“其实我前两日就来过了,只不过书馆都关着门,想是姐姐不在,于是便走了。”一段时间不见,薰尔的脸白嫩了许多,一双眼睛明亮有神,说起话来也不再怯生生的,十分活泼。
她东瞅瞅,西看看,“怎么还是姐姐一人?”
荷歌有些讪然,是啊,每次都是我一个人。
“这几日下雪,怎么还从山上下来,当心摔着。”荷歌倒了杯热茶递给薰尔,她小心的接在手里,一双小手已经冻得通红。
薰尔和母亲相依为命,二人住在城外山中的老屋里,平日里薰尔会去街上卖卖花,母亲则在热闹一些的集市里卖自己种的菜,日子过得很清苦。
自从上次救了她,荷歌便常去照顾她们母女的生意,所以日渐相熟起来,薰尔喜欢玄,也有几次来书馆等他。
“姐姐不知道,我如今不住在山里了。”薰尔乐呵呵的笑着,哧溜喝了一口茶,却有些着急,被滚热的茶水烫了舌头,又呼哧呼哧的吐舌头。
荷歌忍不住笑了她一句,又担心她再烫着,就把那茶杯拿过来替她吹着。
“不住在山里,那如今你和你娘住在何处?”
“住在姚三爷的小宅子里。”薰尔看着荷歌,一双小脚晃悠悠,鞋面上绣着颜色明艳的花色,白色的绒毛从鞋口处透出来,看着就很暖和。
荷歌想起来,薰尔后来的确一直是跟在姚千璃身边,原来他竟收留了这对可怜的母女。
姚千璃这个人,荷歌只见过三面,一次是在客似云来的茶舍里,他傲慢的因为一盏茶而为难小厮,既不通情理,也不近人情。再一次见面就是他扑入水中救起了薰尔,浑身的坐在书馆的地上看书看得入迷。最后一次见他,他牵着薰尔的手,站在门口的石阶上,嘴角微微勾带着笑意,临走前还把自己未填完的一首小诗补全了。
荷歌瞧了一眼薰尔,她正翻着桌上的一本画本看得起劲,饱满小巧的脸上隐隐透着红韵。看得出来,姚千璃待她很好。这个世家公子,并不是一个不冷硬跋扈的纨绔子弟。
荷歌抚了抚薰尔的头,“姚府上人对你好吗?”
“嗯!都很和气,对母亲也好,如今她专管着小宅里的后厨采买。”薰尔扬着张笑脸,是孩子特有的灿烂。
终于有一件令人意外却惊喜的事情了,荷歌也跟着薰尔一般高兴。
“那可太好了,薰尔如今也是府里管事妈妈的姑娘了,等再过几年就能随着府上的小姐们学习刺绣女红,甚至还会上学堂。”荷歌愉悦的舒了口气,“那时候再见到你,可就更了不得了。”
薰尔却只是看着荷歌,并没有笑。
“怎么了?”荷歌不解。
薰尔摇了摇头,“府里是不会有别的孩子了。”
荷歌只道是薰尔还不懂人事。“三爷还年轻,日后娶了夫人才会有孩子。”
薰尔还是摇头,“我娘说,三爷已经有了一位夫人,只是那位夫人却不在府上,在很远的地方。”
众人皆道姚千璃,醉心梨园,日日沉溺在勾栏曲舍里,身边红粉无数,皆是各大戏班的头牌或新雏,是个留恋花丛,风流荒唐的公子哥儿。却未料,他竟早已娶亲,那么为何这位夫人又不在身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