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一百零八:情灭成狼(2 / 2)新之年旧闻首页

仲昊紧紧的盯着他,两眉蹙紧,眼中神色复杂,似有说不清的繁复情绪在其中翻滚,激荡。他微昂着头,面容含着冷厉。这个模样,也许才是真的他,一个显赫家族掌权者该有的森冷严峻、威严可怖。

良久,他嗓音沉沉,终于开口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家更不是普通的商人,这个道理你明白。只要是能使我宋家,使我一本万利的,什么都无所畏惧。是以我们才能有今天这喧天的富贵。我早说过,我愿意信你,也愿意助你,但你不能空费我的相助,拿我家族的生死来赌你的王权地位。我要的,是最后的胜利。”

仲昊深深看着恪,声音冷静又清晰,“我自然会为了你我共同的目的竭力奔走,尽全力护佑,但这件事仅仅是我与你之间的交易,旁人不应该被牵扯进来,也不能进来分一杯羹。若日后事成,我还是会恭敬追随,只求富贵若不幸事败,不过是逐利之人应得的结果,不与他人相关。”他忽然倾身过来,一把捏紧恪的手腕,逼迫他同时看向自己,“我不允许你再把他扯进来,你要的,我都能给你!这一遭就算境遇再差,我也会竭尽全力助你,并不会退缩,你”

“哈哈”恪忽然笑了起来,“说尽了这一席话,却原来为的是最后的一个他。”

“”仲昊一时略略失神,恪便顺利挣脱了他的手。

“你说你是商人,重利轻义,可是为何却在他身上这般舍不去放下下?”恪放下黑子,转而正坐看着仲昊。

“我与你相识这么多年,从一开始就有彼此合作的默契。我知道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也清楚你能给我些什么。从一开始这便是一场力量悬殊又难以侥幸的缠斗,我能相信的人能有几人?非我要把他牵扯进来,而是他自己来寻的我。”

他叹了口气,心中忽然疲累至极。玄追杀自己到如今,非不动手,却是想要既能稳住王庭局势,又能除去心腹大患。如今青凤已死,顾敬延无奈被他引出墨兰,宋门被中原王朝牵制,自己也深陷瓮城之中,想是离最后的那个时刻也不远了。

可是他却忽然起了一种奇怪的心绪,,没来由的感到心中慌乱酸涩,坐卧间不安烦乱,更有时咋然不知所措。这是等死之人的灰败颓废吗?可他知道不是,他不想死,他心中还惦着一个人,一个总会不停挤进他脑海中的人。让他无法思考,无法冷静,更无法抹去对她的挂念。

倦怠又期盼着,心中甚至暗暗翻涌出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望。

这样的折磨让他忽然想对仲昊说些心里话,并不为其他,只是眼前的这个人也有一个存于心上,珍重在意的人。他想知道,这个人会怎么做。

“他说自己是金丝笼里的鸟想要自由。”恪看着仲昊的手垂了下去,方才灼然的眼神也渐渐黯淡。

“他不甘心只做宋家的一个下人,他想要更体面更尊贵,甚至是超过你的身份,所以他愿与我共谋。”

仲昊静静的听着,嘴角上慢慢挂出了一丝浅笑,脸色却愈加的苍白起来。他拿起一旁的茶盏放到嘴边,遮住了大半张脸。

“仲昊,我不是那点燃火苗的人,你,才是。”恪伸手将那盘棋局抹得乱七八糟,哼笑了一声,“一塌糊涂,一塌糊涂,你我都是一塌糊涂。”说着又将目光投向依旧躲在茶盏后面的仲昊,“若我没有料错,此刻他并不是真的病了,反倒是十分的忙碌。其实这些,你心里都清楚的吧。”

他瞧得分明,仲昊的手微颤了一下,只不过被他自己竭力的压制住了。过了一会,他放下茶盏,那杯中的水却是一滴未少。

恪收了目光,想来自己真心看重,全意庇护的人却终生都在怨恨自己,算计自己,这必是种无可演说的感受,应该是会有恨吧。他抬眼看了看对面的仲昊,他没有说话,只垂了眼,面容上显出一种无力的颓唐。

没有激烈的愤怒,也没有放肆的悲伤,宋仲昊出乎意料的沉默着。

徐清夏骗了宋仲昊,利用他的信任和喜爱,制作猎杀他的陷阱,可以说是不择手段了。他是个骗子,自己也是个骗子,等到一切真相都摆到她眼前时,她会如何呢?这个问题忽然让他烦躁起来。

“在其位谋其政,我只能选择做一个自己,现在有人已经逼到眼前了,再逃一次也没什么改变,这许多年的躲躲藏藏已是够了。我今日来只是托你照顾那个孩子,望你不要牵连到这个孩子身上,多谢了。”再多的猜测也马上就要知道结局了,恪不想再多说什么了,站起身,朝仲昊笑笑,转身便走了。

小堂躬身站在门边,直到恪走出了弄玉阁,才听见仲昊招呼他进去的声音。

“说。”

仲昊坐在混乱的棋盘前,小堂恭敬行了礼,方道:“秦筠果然去了徐爷那儿,两人说了一盏茶的功夫便走了。”

“他这次倒是利落了。”仲昊似有若无的笑着,冷眼依旧落在那棋盘上。

小堂静默着不敢置喙,只等着仲昊的吩咐。

仲昊抬头看了看了窗外的日光,在有雪的映照下更显明亮耀眼。恪临走前的那句话他明白,这次私盐事件为何会闹到如此不能遮掩的地步,这其中自然有他逼迫姚千璃刺杀世子的功劳,他想要用一个异姓藩王来拖墨兰王庭下水,进而钳制太子玄,却不管不顾宋门的死活。可话说回来,若用一个无关痛痒的旁物就能换来王位权势,这放在任何一个经历过生死夺嫡且有野心勃勃的宗室子弟身上,怕都是会这般选择。

他们本就是为利而互相协作,这样的作为无可指摘。

可是让仲昊心痛又难以接受的人和事,却只有一件,就是徐清夏的背叛!

他不是不知道徐清夏这许多年的委屈与憋闷,但是作为一个家族的主人,自己能做到最偏私的已是如此:真心爱护,着意看顾。可是即便如此,清夏还是不能释怀自己卑下的身份,他总是仰望更高处,却不知更高处的风有多凌冽。

这些年,他暗中发展势力,扁插亲信,仲昊不是不知道,也不是不清楚他背地里与其他豪门贵室结交,利用自己的信任侵吞钱财,收买人心。可是仲昊总觉得那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孤苦,自己无依,才这样保护自己,所以都忍下了。

直到那日他躲在房顶上偷听自己与冯坤的对话被发现,仲昊才意识到也许身边的羊早已变成了狼。

如今再听了恪所说,他终于死心了,少时相伴相帮的腼腆少年,早已经被吞灭了。

仲昊用手撑住额,身影有些暗哑。“请五爷来,就说我都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