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徽无法理解这个世界的运转逻辑，明明这些人已经有了很多，足够过上他理想中的幸福生活，可为什么他们还要去奢求更多，还要掠夺他人的幸福？他认为，每个人拥有的幸福都不过转瞬即逝，把握住，然后拼凑在一起，这才足够称得上人生。

而没有意义的贪婪，荆徽想不明白它的缘由。

在她身旁，琪娜好似是读懂了他的疑惑，但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笑着，在荆徽背后推了一把。

“进去吧。”

荆徽小小地踉跄了一下。

他抬起头来，在他的视野里，来回进出于这栋大楼的男女都是匆忙的，身上散发着他闻不明白的“高级”气息。

好像只是站在他们中间，他就会觉得自己的身高突然矮上了一截，变得需要仰视他们。

他像一条流浪狗一样缩紧了自己的脖子。

可琪娜这时却从身后突然环住了他，两条胳膊散发出温热的气息，烫得他的皮肤生疼。

她抱着荆徽，在他的耳边低声道：“抬起头来。”

那温热的呼吸让荆徽的心跳骤然加快，也给予了他挺起腰身的力量。

荆徽正视前方，由琪娜领着，一步一步地，像是一条被驯化了的家犬那样昂首阔步地向前走去。

他看不见周围人对他们投来的疑惑目光，也根本不想看见。

一种名为“包容”的爱意在他身上缓缓植根发芽，尽头处，连接着通往过去不堪回忆的大门。

而老板，始终在那里等着他。

迈过高低不平的阶梯后，在周围人的欢送下，荆徽和琪娜一起踏上了电梯。

***

“知道吗？荆徽，我和你一样，都是披着人皮，被他们称作‘不死者’的怪物。”

电梯内，琪娜缓缓点燃一根女士香烟，笑着对荆徽开口。

荆徽愣愣地看着她，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烟味并不刺鼻，相反，在沾上了琪娜的味道后变得清幽，让他不觉得难受。

在袅袅升起的白烟中，琪娜告诉他：

“就像你代表了‘火焰’一样，我，作为不死者承接了名为‘色欲’的概念，因此得以与众多的不死者订立契约，借用他们的力量。”

“如你所见，我为公安工作，整日打交道的除了普通人，便只有那些作为不死者的附庸的‘赘生物’和与你我同样的异类。”

“听起来是不是很好笑？明明同为不死者，却要帮着人类去对付自己的同胞。”

琪娜对着荆徽挑了挑眉。

此时的她摘下了墨镜，一双琥珀色的眼眸中流淌着荆徽看不懂的情绪，似是在等待着，期待荆徽去作出一个她想要听到的回答。

也许是否定，也许是肯定，但不论哪种，都不是敷衍。

荆徽缓慢但坚定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琪娜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因为……”荆徽想了想，却觉得难以回答：“我应该……也在做着类似的事吧。”

平心而论，他没有资格去谴责琪娜。

“呵呵。”听到他的回答，琪娜忍不住笑了。

那支只抽了一半的烟突然神奇地在她掌中失去了踪迹，琪娜伸出手来，搓着荆徽的脑袋，只觉得自己好蠢。

蠢到竟然会向这样一条流浪的可怜小狗去要求认同。

少年明明什么都不知道，甚至是“色欲”这样引人遐想的词都没有激起他的任何反应，单纯如他，浅薄如他，却被她这个坏心思的成年人当作平等的存在，冠上了不洁的虚名。

为此，她必须向少年道歉。

“乖，想报仇吗？”琪娜脱下自己的风衣，动作轻柔地搭在了荆徽的肩上。

“想。”

只有复仇，才会让荆徽的表情出现那么一丝丝变化。

他的心里藏着一根火柴，一旦划着，便要把一切都点燃，直至在夺目的光与热中化作灰烬。

那名为“活下去”的要务，从来都高于其它。

“那就去做吧，犯错了，有我陪你。”琪娜环抱着他的肩膀，如此与他约定。

这也许是每个孩子在成长途中都曾渴望听到的一句话，只可惜真正得到的，世上又能有几个？

“嗯。”

荆徽一边用力地点着头，一边抱紧了她的臂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