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章 暴君泪(2 / 2)妖怪笔录首页

祈源看着阔刀下已经腐烂发霉的一截断肢没有再说什么。

“客官,到了。”屋主驻足在一个沉重的石门前,上面一颗活灵灵的大眼睛张开四处打量。

祈源能感受到石门后那股已经溢出门外的妖气。

屋主在门前等了会,不悦地眯起猩红的独眼,猛地抬起它干枯的利爪狠狠划过门上的大眼睛,乳白的不知名液体随着三道伤口喷泄而出,眼球剧烈的起伏,眼皮疯狂的颤抖。

“没眼力见的东西!还不开门!”屋主大嗬,呕哑的声音尖细刺耳。

咔咔~

石门打开,那一股股源自于不同妖怪的妖气扑面而来。

屋主一路向祈源介绍着它宝贵的妖刀。

“这把叫恶吃,是用贪吃鬼身上剥出来的东西打成的刀,会在砍伤身体时吞食血肉。”

“这把叫暴续,是用爱哭精的器官和骨架打成的剑,锋利无比。”

“这把叫山妖,是拿大山猿的血肉炼成的……”

“这把叫奎文……”

“……”

祈源一路上没有正眼瞧过这些刀剑斧枪,虽然境边这位的收藏的妖刀确实多,但他的目的只有一把刀……

屋主见到祈源没有任何反应,哪怕是一口询问也没有,它或许明白了这位客人要什么了。

屋主停下了唠唠叨叨的话术,沉默地一路向前走。

形形色色的妖刀从身边掠过,长长的过道在脚下都变得短小,耳边掀起的风抚摸过各种刀刃带来了鬼哭狼嚎班的呼啸声,身后的祈源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仿佛风暴眼中散步的幽灵。

最后,屋主在最深处停了下来。

呕哑的声音从它暗黄的喙里发出,“客官,最后一把了,你自己看吧,相信你会满意的。”

一道石门又被打开,没有惊天的煞气,也没有庞大的妖力,只有一把精致的长刀在吊灯下闪烁着寒芒,刀身上染着青红的蜘蛛图纹,刀柄里传来密密麻麻像是节肢动物在金属上行走的细小响声。

祈源认识的刀不多,但眼前这把他恰恰知道,这是生活在流荒川境边所有的妖怪都知道的传说。

鬼匠复挣在咏怨河的源头打了一把好刀,据说在刀胚时就屠了悬阴山血蜘蛛满门,刀身上有着拘魂的力量,将血蜘蛛世世代代的生死魂魄都拘于刀身,最终被融锻永生永世封于刀内以供驱使,是一把不折不扣的鬼刀。

这件事让生死看淡的流荒川妖怪都不禁恶寒。

祈源难得高看了这个黑店老板一眼,这种自带故事的刀即使不是十分强大也是极其难得的。

妖怪们一生都在追求着虚无缥缈的名,姓名、名声、名气,理所当然他们希望自己手里的刀也能够之相配。

屋主整理了一下头顶的斗笠,半边阴影将独眼遮住,漆黑的羽毛都随着更加深邃了起来。

它在等着祈源的赞赏,因为在境边这个地方没有任何武器比这把名为缚蛛的刀更加珍贵,它相信即使是化形妖怪也会对其有几分兴趣。

不自觉的,屋主下意识因为自己的藏品而骄傲,干枯的爪子敲击在冰冷的的地面上发出规律的回响。

但是,令它没想到是,祈源只是微微诧异于缚蛛会出现在这个地方,而不是这把刀的本身。

在昏黄的吊灯下,屋主眯起那只独眼疑惑地看向祈源没有丝毫欲望的眼睛。

“不喜欢?”屋主忍不住问,就像自己搬出最引以为傲的姑娘却不能被多看一眼一般有种耻辱感沉积于心。

祈源站在一旁的影子里,发丝低垂,视线与屋主在半空中相遇,开口:“我要一把杀不死妖怪的刀……”

……

沉默。

屋主将斗笠拉得更低,呕哑嘶哑的声音似乎在调笑他,“刀也分三六九等上中下流,一把好刀应该是能跟快跟好的杀死敌人,而一把杀不死妖怪的刀只会让所有妖怪耻笑,那是最下流的刀,连着它的锻刀师都会一起成为笑柄。”

祈源扬起嘴角,这是他进来后第一次笑,笃定道:“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话毕,仿佛窗户纸被捅破,屋主死死盯着祈源。

它从未有过的反反复复观摩这位客人,似乎想要将他的脸死死烙印在脑海之中。

“你是为它而来……”

屋主思绪绵延,想起某个日子里那位大人的话,从缚蛛的刀架下取出一个盒子,递给祈源。

“多少钱?”

“一万颅。”

“当年卖给你的时候只有三千颅。”

“一万颅!”屋主嘶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

祈源没有再与之争论而静静看着手中的东西,在屋主目光下打开了那个十分陈旧的盒子。

盒子在岁月中被遗忘,时间不可避免地留下了属于自己的痕迹,灰尘铺了一层又一层。

打开盒子的瞬间,这件几十年前尘封的东西完成了命运的交接来到自己手中。祈源感觉自己仿佛触碰到了时间,历史与岁月像是微风从自己的指尖溜走,让他的手掌不自觉微微颤抖。

飞扬的尘埃中,祈源好像又见到了那位严格而又慈祥的老人,他和自己沐浴着月光,身上的衣裳总是单薄,一道道有些触目惊心的伤痕从他苍老却健壮的手臂延伸,看向自己的脸上总挂着一种莫名的认真,每次都会让自己的内心泛起微微的涟漪。

或许在阵阵虫鸣中,他会照常抬起手掌,抚摸自己的头顶。

跨越了漫长的时光,那时年幼时听见的话又回荡在耳边。

“祈源……带上暴君泪……离开这个鬼地方。”

暴君泪,这把刀的名字。

“世间最暴虐的君王最后留下的仁慈之泪。”

这把刀,只斩不杀,是一柄永远也砍不死妖怪的仁慈之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