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武见到于廉主动想要向他拜师求学非常高兴，没想到这孩子对数学还真有点悟性。要知道刚才王武教给他的数学知识看似很简单，其实是真实不虚的抽象大道之基，一般只有对数学真有一定悟性的孩子，才能在初学直角坐标系就能体会到数学的抽象之美。

不过王武毕竟有他的搞事计划表，他故意婉拒说：“孩子，你不必如此，朋友之道贵在交心，在我心中，你早就已经是我的知交了。拜师什么的，无非是个形式，都不重要。‘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我们教学相长互相提携就是了。你今后若是想跟我学些知识，叫我老师就好。但是为师其实是漂泊四方的性子，也许不会在京城久待，如果你不能恢复自由之身，恐怕就不方便跟着为师学习了。”

于廉对着王武再拜，开口解释说：“小子是当朝兵部尚书于公讳谦府上收养的童仆，之前并非有意隐瞒恩师，实在我家父子两代人都深受于少保提携大恩，本该先报答了于少保对我家两代人的恩情之后，再去跟随恩师学习大道。但是之前听恩师的解说，既然让于少保每日忧虑的京中大事并非于府蒙难，那么我去求肯于少保家的公子，让我有跟随恩师去学习大道的机会应该不难。”

“家父是京卫世袭小旗出身，受命搜捡土木堡大败之后，我军在战场丢弃的武器甲仗薄有微功，受于少保简拔为总旗。昔日家父为报于少保提携大恩，勇于王事，战殁于瓦剌来犯京师之役。家母也在父亲亡故之后变的郁郁寡欢，在景泰四年我六岁时因病离世。之后于少保闻讯就把我收养在于府中，待我甚厚，亲若子侄。我七岁时还支付束脩送我去社学开蒙读书。因为我在于府受于少保如此厚待，府中小人谣言纷纷，夫人心中也未必没有怨尤，也许我离开于府对所有人都是幸事。至于于少保对我家的恩情，等将来我跟着师父学成本领，再回来报答就是了。”

听完了于廉自陈身世，王武心中暗叹，这孩子的身世经历还真是可怜，不过他说他是于谦家的童仆，王武恍悟之后突然一想，于谦家人可是在发生夺门之变后遭受了劫难。虽然历史上于谦的儿子被判充军幸免于难，可是于谦府上的其他家人什么遭遇可没人关心。但是对封建时代的抄家之祸，实在不宜对大明官差执法的人性化程度估计太高。

这就让人为难了，难道还要在夺门之变发生之前，赶紧想办法把这孩子带离于府。不过听这孩子的自述，他还挺看重于府对他的养育教育之恩，想着将来有朝一日回来报答。如果王武知道于府即将遭逢大难而坐视不救，连个消息也不肯透露，难免将来留下心结，影响师徒相处。

王武又不想未卜先知的装神棍。毕竟他考虑收下于廉这个学生，主要就是想要教出个合适的帮手，帮助他推广近现代科学知识。此事如果处理的不好，估计后患不小。可是就凭王武这种低情商又真的智迟的人，让他急切之间想出个好办法还真是有些为难他。

于廉这个孩子似乎真的对情势的变化有些敏感，他看王武沉默无语，似乎是有了什么别的想法。不由心中一紧，向王武开口问道：“老师，莫非是于府真的将有大难临头？”

王武听了于廉的话之后不置可否，反问道，“你为何会这么想？”

于廉回答说：“其实之前我在明时坊众多大户府邸童仆伙伴里，人缘混的还好。因为于少保素来待我亲厚，月钱给的甚多，之前我家中还有些遗产变卖，看在于府的面子上没人贪墨我一个稚子的钱，所以我手中一直有钱用。于府附近几家高门的小厮童仆与我的关系都相处的还不错。”

“但是就从今年12月开始，各家原本与我相处很惯熟的小子却渐渐的都与我来往的少了，极个别关系极好的甚至还偷偷跟我道了几声珍重告别。老师，您知道这些家养小子虽然未必明白什么朝廷大事，但是他们对他们家主人对于府的态度和某些鸡鸣狗盗的事情最为敏感。”

“老师，其实之前我向您请教最近京中发生了何种大事的时候，就想过最近发生的这些异常。但是我觉得通过与这些童仆伙伴之间交谈了解过程中，就知道他们主家的老爷虽然身份高贵，但是大部分老爷的一贯为人都是些刻薄寡恩，毫无廉耻，利欲熏心的奸佞小人。应该不会因为什么国家公事而忧虑，所以我觉得他们与于少保担心的国事怕不是一桩，就并没有说出来干扰您的分析判断。”

王武听了于廉的话之后心情极佳，他没想到于廉这孩子居然还是个难得的多面手，不单单读书思考的能力不错。还很会交朋友，还很有搞情报工作的天赋，而且还这么有政治敏感性。想起当年在网络上看到的观点，‘肉食者鄙是必然发生的自然规律，下层的被统治阶级往往比压榨控制他们的上层统治阶级，对于狂风巨浪的征兆更敏感，响应更迅速，果然绝非虚言。’

没想到连于谦家的童仆于廉，都已经深深感受到周围针对于府的恶意已经四处弥漫，堪称山雨欲来风满楼，于谦本人居然还毫无所觉，于少保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值得王武与他合作吗？王五对主动去接触争取于谦这种传统士大夫形象的儒生其实是非常排斥的，也许他为人很正直，有爱民之心，也很有能力，但是意识形态分歧往往才是最致命的裂痕。

但是于廉已经表现出来的价值，让王武心里给了他一个很高的评分，至少要高于任何其他潜在接触目标了。仅仅是出于保护于廉的生命安全考虑，王武觉得有必要在夺门之变发生前，抓紧时间与于府正式接触一下，看看于谦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就算是报答于廉让他觉醒金手指的恩情，于府中人的性命，王武总归要想办法营救一番。

想到这里，王武对于廉说：“你且回于府安心等着，有关于府的事情关系到朝中重臣与宫中很多阴私隐秘，已经不是你这个孩子适合听说参与的事情，我在新年之后必定亲自去于府拜访求见你家的少爷，到时候自然会将你的事情与你家少爷分说明白。现在我已经认下你这个学生，到时只要你还心甘情愿，从此之后你就要跟随为师行走江湖了。”

“至于于府面临的朝中忧患，我也会像给你解惑一样，直言相告。对于府家的少爷交代明白，你不必担忧，虽然为师不才，没法做到帮助于府彻底解决面临的问题。多少想一些办法，拖延一些小人的行事进程，多争取一些时间，让于府纾困时能从容筹措，好好应对，总是能做到的。”

“你也放宽心，我教你的数学方法其实是一门博大精深的学问的基础，你这些日子可以用心揣摩。大人的事情，大人去想办法，你这孩子也帮不上忙，不必多想，也不要无谓担忧，于少保有大功于天下万民，自然吉人天相。即使暂时蒙难，也会遇难呈祥，逢凶化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