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正是他正在确认的事情。

------确认这个印章是他所期待的，独一无二的那个印章。

很小的印章；很小的标志，却有着很多细节。

这当然不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标志，也不是他第一次收到这样的“信”。

他第一次见到这个标记的时候，他七岁，那一年他开始练剑。

他第一次收到一封这样的“白纸信”时，他十四，从那一年他开始不再每日练剑。

距离上一次收到“白纸信”已过了五年多。

这五年，或许他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变化，可江湖上却已经是风云更迭。尤其最近两年，四大镖局的总镖头，九大帮派的话事人里面有一多半都更迭换代了。

其中龙威镖局的老当家传位给了出道不足十年的后起新秀；黑狗帮的话事人从“以和为贵”的“道长”杨大拿变成了飞扬跋扈的“恶犬”阿楠；就连南北两家最大的银号的老板也都传位给了他们的儿子，其中一个甚至据说不是亲生的。

变化往往会带来更多变化。

近一两年来，江湖上银号和镖局之间的合并与收编比过去十几年加在一起还要多。帮派间的“大龙凤”也一时间层出不穷。几乎每个月都可以听到几个成名的剑客被砍死，又或者连续几个月都听不到某些大佬的行踪。

不过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他毕竟是一个这样的人。

可是这个标志印记却和他有着剪也剪不断的关系。

标记本身不简单也不太复杂。

一只马头，张着马嘴。

嘴里没有马牙，却有一只蝙蝠。

这实在是个奇怪的标记。

用动物当门面虽然平常，比如龙威镖局的龙头，京城马家帮的马蹄印，还有西南三剑客的鹰尾剑。可是马蝠门这样的标志却是极为少见，特别的。

事实上，‘马蝠门’这三个字甚至比他们的马蝠标志更加特别，低调。

道上八成的人或许从未听说过‘马蝠门’这三个字。剩下二成听说过他们的人大部分时候也不会承认他们认识马蝠门。

这当然也是有原因的，原因当然也很简单。

------因为恐惧。

其实马蝠由来已久，存在的时间甚至不比四大银号短，在道上做过的事的影响也绝不会比九大帮派中任何一派更小。

早在五十年前，马蝠门就已是中原最猛的杀手组织。他们的规模从来不大，但这恰恰也是他们得以存活如此之久，影响如此之大的原因。马蝠门人丁最兴旺的时候也不足百人，近二十年来更是一直维持在三十人以内。

可就是这个不足三十人的组织帮助决定了很多名门大派的掌门，话事人的归属；解决了朝廷很多难办的事情；也有意无意地造成了许多门派和名家的兴盛与衰落。

近几年来，马蝠在道上的足迹却已越来越浅，所做的事似乎也越来越微不足道了。早年间，足以让马蝠门上手的至少也需要是一派掌门。做一次至少也要五六百两，可近些年已经没有人听说道上哪些大人物的死与马蝠门有关系了。昔日马蝠门三个要价最高的杀手更是五年都没有在江湖上传出过消息了。

三位要价最高的杀手中出道最早的叫李牛。

李牛是一个朴实无华的人。他甚至没有绰号。

李牛就叫李牛，从生来就叫。

李牛已经五年没接活了。

现在的李牛正在吃面。

没有卤的面。

杀手做事自然很专心。

李牛是杀手中的杀手。

李牛在很专心的吃面，他的手中只有一碗面和筷子。

信却没有回到桌面上，它已经不在了。

火还在，火光冲天的火，越烧越大。

李牛的目光如炬。这是不是因为他已完成了确认，做出了选择？

他又是不是真的有选择？

第二碗面已经吃完，雨却还在前赴后继得落下，似乎还没考虑停下来。

雨是不是也没有选择？说下就下，说停就停；说大就大，说小就小。

李牛站了起来，他觉得站着总是对消化好一些的。

他站在那里望着雨夜，手里多了一把刀。

很小的刀，修指甲的刀。

他觉得指甲整齐，短总是对用剑好一些的。即使他的指甲从来也没有很长过，即使在他隐退的这五年里也是一样。

或许他修得不仅仅是他的指甲，更是他手上的感觉。

------对刀剑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