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角子们倒是演得挺好,声情并茂感人肺腑,就是这故事……皇上看了,估计不会太高兴吧。
戏幕子拉起来了,与往常不同,这次大厅里一径沉默着,没有人喝彩,也没有人打赏。这里毕竟是京师,是天子脚下,这时节还来看戏的非富即贵,多少都有点觉悟。
一行人从铜雀楼出来,走出挺远,陆昭开口道:“你说这班主是不是意有所指?”
宋景困惑道:“但是从未听说京师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啊。”并未有哪个公主被指婚给新科状元啊,“最近的一次指婚也就是将朔月公主指给你哥哥了。”
他这话刚一说完,自己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明显地停顿了一下。
陆昭迎着众人一致看来的目光,无语道:“怎么可能。”她陆家就算是疯了,也没人敢做这样的事情啊,虽然……她大哥似乎和钟家姐姐是有点情谊,但钟家姐姐是未来太子妃啊,她哥绝不可能有非分之想,更不可能有怨怼之心。
其他人也觉得这猜测荒唐了些,陈佑道:“或许这指婚就是个代称,皇帝大概也是强权的象征?就是不知京师近来是否出了什么强权压人的官司,又与这铜雀楼的班主有没有关系?”
大抵这故事,也只有局中人才能看得懂了,他们这样胡乱猜,也猜不出个所以然。
看戏这一出过了便过了,陆昭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万万没想到,这故事原来她并非局外人,原来她本可以看得懂的。
腊月初三,平淡无奇的一天,阳光还好,风也适中。
午后,几个小伙伴围在一处聊天,说到再过几日便是腊八,明王府上又送来喜帖了。明王是先帝的第九子,当今皇帝的弟弟。明王自从立府以来,挑了腊八这一个小节,每年都会邀请京师各户有头脸的人家,过府一贺,说到底不过是联络感情的手段。不过陆昭挺喜欢这席宴的,因为明王爷这人做事素来精细有度,既然是庆贺的宴席便不能落人口舌,所以他府中每年的腊八粥都做的极好吃,再配上各色精致小碟,能让各家的娃娃都是欢欢喜来,美滋滋去。
说着腊八,说到明王府的腊八粥,便又说到了去年腊八节的糗事,当时薛澜跟陈佑打闹,不小心被粥里哪个豆子卡住了,憋了半晌,最后满口粥都喷在了一脸关爱过来询问情况的南阳郡王家的小郡主脸上。
“当时小郡主那个脸哟,就像一口大黑锅当众罩了下来,不提也罢!”
众人一致哈哈大笑。
宋景都笑出了眼泪:“你们记不记得,本来那小郡主对阿澜可殷勤得很,”所以才会第一时间赶过来看他怎么样了,“自打那次之后,她见到阿澜远远就绕着走了!”
“怎么不记得?”陈佑乐不可支,“有次在茶楼我还赶紧拉住她,我说小郡主,你走这么快做什么?放心放心,今儿我们吃的是面条!”
陆昭听着就抄起书打他:“你还说!人家小郡主脸皮薄,当时差点没哭出来!”南阳郡王一脉是早年随先祖皇帝征战天下的开国功臣,在先祖登基之后便交出了兵权,自此世代都只是世袭下来的闲散王爷,现今的这位南阳王在朝中也无官职。
正在说说笑笑,忽然听到院中传来一阵脚步声和吵闹声,须臾之间一群锦衣卫冲了进来,领头的正是薛盈。这位平素总爱与他们说笑的薛家大哥哥,此时一脸不近人情的冷酷,挥手道:“奉天子之命,捉拿罪臣宋昊族人,闲杂人等出去!”
宋昊便是四大家族宋家现任的当家人,宋景和宋渝的父亲。他好端端的工部尚书,怎么会变成罪臣了?!
众人都未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神,一群锦衣卫已经制服了宋家二子,欲将他二人用锁镣扣住,陆昭情急之下出手,差点被就近的锦衣卫所伤,幸好冬至及时出现,一掌打在那锦衣卫胸口,将他击离数丈开外。
薛盈上前一步,冷酷道:“锦衣卫执行公务,若再阻挠,圣上怪罪下来,谁也担待不起!”
陆昭看到薛盈心头就有气,心道宋家这次遭难,八成跟薛家脱不了关系!火冒三丈就想继续上前干架,陈佑连忙拉着她衣袖,示意她不要跟锦衣卫硬碰硬,开口对薛盈道:“淮远哥,无论如何,这里是国子监,历朝历代大郁的皇子都在此处读书,便连当今圣上,也是在此处学习过的。就算你有天大的事情,也不好在国子监喊打喊杀吧!”
见薛盈面上略有迟疑,陈佑续道:“我陈家蒙承圣恩,出了三代大学士,国子监是先祖亲设,大郁传道授业的首席学府,倘若在此有任何侮辱圣贤、侮辱斯文的事情发生,便算是拼了这条命,陈家子孙也不能坐视不管!”
听他言下之意,倘若锦衣卫硬来,这位陈家公子是要与陆昭一样硬碰硬了。薛盈只为办事,不想惹祸上身,何况陈佑所言非虚,此处毕竟是国子监,若是事后陈家人到皇帝面前告上一状,那可不是无端惹得一身骚了。
“既然如此,那薛某便在外头候着。”待到散学时分,宋家人就算不出来,他们再进去抓人,也是无可非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