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哮喘不愈下不了地做不了庄稼活,生活的重担压在奶奶和年幼的父亲身上,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父亲在很小的时候就充当了家里的主要劳力,开始在生产队里上工,从一天半分到一天满工实在也是经历了一番艰苦的磨练。十几年后,我的父亲长成了英俊粗壮的小伙子,在生产队里也饿到了所有的人的尊重!奶奶,父亲以及年纪次之的大姑和老姑随都去生产队里挣工分了,但那个吃大锅饭,搞浮夸风,自己欺骗自己,靠精神活命的年代一年辛辛苦苦的下来口粮还是紧紧巴巴,我们村又处在九河下梢的白洋淀边,几乎十年九涝,就算毛主席的光辉在灿烂也照样不到我们那个穷想必让。家家户户都还是吃不太饱,家家户户还是要靠一些野菜搭配着果腹。穷则思变,年长的父亲也开始为了一家人填饱肚子动起了脑筋。不过他没有再想当年爷爷那样迫于生计时去猎鼬。祖上一代代的教训早就让父亲刻骨铭心,何况他对猎鼬一点也不感兴趣。我们那里盛产芦苇,芦苇可以编席。听说有人把自己编好的席偷偷的拿到外面换回了粮食吃。父亲听说后也动了去试试看的心思。他去了据说能用席片换回粮食的人家打听经验。开玩笑呢?人家怎么会告诉他?都生怕父亲闻着味就去了,都不敢承认自己还回过粮食。父亲碰了一鼻子灰,回头丧气的回了家,到底是年轻气盛越想越不服气,心里想别人能换回来自己为什么不能?连夜准备,第二天就肩上背着几个席片,领着大姑去外面还席了。一路也行,赶到徐水县城天还没有亮。到了这里才知道了此图的迷茫。到哪里去换?怎么换?全然不知。父亲手里拉着大妹看着大街上的车水马龙简直要晕倒,大妹似乎更是心怯,嘴里竟说一些泄气的回返的话。父亲也想回家,但回去怎么办?一家人吃不饱,还不是整天的愁眉不展?也罢,他奶奶的孙,就算死也要闯一回了。只知道坐上火车就能去远方用席片换回粮食,父亲一咬牙一跺脚,牵着大妹上了火车。你上了火车倒是心里有个下去的站啊。傻乎乎的父亲带着大妹竟然一直做到火车跑到终点。晕头转向的下车一问,我的妈!BJ,来到了我么伟大的首都BJ,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的个地方。到了这里父亲更晕了,更不知道去哪里换了?拉着大妹的手走走停停居然穿过了北京城来到了朝阳区奶子房公社的一个小村里。哥俩走的实在是累了,就坐在路边休息。也就是实在这个时候,我的父亲生命中的贵人出现了,不,是我们家的贵人出现了。一个比我父亲年纪稍长的青年路过这里,看着路边粉尘扑扑的父亲哥俩。有写好奇地走上前问究竟,我父亲直言不讳,说是用席片换粮食的。这青年一听赶紧着前后左右的四下里看,确定没有人才压低嗓门对我父亲说你则呢买还敢喊呀,小心巡防队来了把你抓起来。他说你跟我走我就爱正好需要席片。于是父亲拉着大没就去了哲琴年的家里。这家姓王,在街上偶遇父亲的汉子叫王文,按岁数推算估计已作古,纯粹的好人家,不但换了父亲的一片席,还帮忙把剩下的几篇全给换了出去。父亲哥俩收获了几十斤的玉米高高兴兴的回了家。从此以后,朝阳区奶子房公社的王姓人家就成了父亲换量的落脚地,每次只要巴西偏北过来,换洗的事全有好人家给着落,至此,父亲通过换粮食又带着一大家子度过了那段饥馑的年代。(多少年后,我的父亲曾试图找到当年帮助自己的恩人,也曾让我带着恩人的照片去朝阳区奶子房寻找,但年月已久,物是人非,我只找到了那个地名,更何况父亲根本没有记住那个小村名,实难寻找,但愿王家的后人能看到我的文字和我联系。)
父亲通过去BJ换粮食解决了一家老小的温饱的问题,还用多余的粮食娶回了母亲。父亲说去母亲的时候,家里用净面窝头招待客人,可是轰动不小,在那个吃野菜的年代能吃上净面窝头相当于这时候的燕窝鱼翅王八汤了。这大概是父亲最骄傲最荣光的人生时刻,每每和说起脸上都不由自主的浸出微笑。父亲结婚后,爷爷也病入膏肓了。十几年不遇的哮喘时刻的折磨着他,吃不想睡不好,身形消瘦佝偻像个虾米。哮喘也越加的厉害。常常生更半夜憋得他鬼哭狼嚎。看爷爷这样难受,已经在家里主事的父亲,已经长大成人通过去BJ换粮食见过世面的父亲,决定带爷爷去BJ的大医院去看病。
父亲打听到他姥姥家的一个表姐嫁到了BJ,她的表姐也就是二舅家的女儿,管我爷爷叫姑父。这个亲戚算来算去不算远,父亲带爷爷想去投奔他,在BJ有个落脚地有个熟人看起病来也方便些。准备了带给表姐的礼物什么芝麻地瓜之累的农产品,第二天一大早,父子两就兼备健康的上了路。一路无话,自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了表姐家。表姐的婆家住在筒子楼里,几口人挤在那么小的地方,到时看着很热闹。表姐婆家的人看着父亲和爷爷带来的农产品倒是脸上笑开了花。而表姐看上不太欢迎这爷俩。一举一动脸上带着呢。父亲和爷爷也不傻看得出来,但心里知道是来求人家办事,也就忍了。表姐安排爷俩在筒子楼里的走廊上睡了一宿。农村人命贱,露天野地都能睡。何况他们也看到了表姐一家人的生活状况,也就理解了她。说好第二天由表姐带着他们去医院看病,可第二天临出门时表姐嘴里咕哝着这一去耽误了他这事那事,父亲也许是烦他也许是和他客气,说要不你告诉我们坐车的路线我们自己打听着去,表姐一听,索性就顺坡下驴真的不去了。父亲和爷爷心里这个气呀,刚走上马路就跳着脚骂起了姥姥。
父亲毕竟在BJ也穿当了几年,找一个医院也不算难,到了医院里无非就是挂号,找医生,检查繁复的那一套。给爷爷看病的是个白了头发的老医生,态度还算好。她婉转的告诉爷爷他的病是有点难治,但通过住院治了或许还能减轻些。一听到要住院,父亲和爷爷都犯了难,他们都心里知道住院的费用所花费不及,根本就是他们无法承受的事。既然老医生都说住院只能坚守痛苦呀很难去跟还住个卵蛋的院。爷爷说你给我开些药我回家吃吃算了。老医生大概也了解农村人的疾苦,无可奈何的叹口气,给他开了一些药。大概看到爷爷被哮喘折磨得实在痛苦,他把父亲偷偷地交到身边小声告诉父亲,如果爷爷在家里憋得实在难受时可给他注射半只“副肾素”只要半只,千万不要多了,因为这个药是定血的的作用,多了立刻毙命。还告诉父亲出去以后千万不要对别人说这是自己说的,这个药只有在医院内部在医生守护下才可以注射,私自注射会有很大的风险,人命关天出了事可乐不得。父亲知道了老医生的心情,一再保证绝不会出卖他,然后千恩万谢的带着爷爷离开了医院。
父亲带着爷爷出了医院天色已晚,此刻也没有回家的火车。但爷爷人只剩半口气但风骨仍存,想起表姐的嘴脸忍不住都要骂几声,死也不再回表姐家住,父亲没有办法想想露宿街头也不是办法,就带着爷爷去了火车站,火车站有候车大厅好歹也是遮风避雨的地方,爷俩在那里找个旮旯,捡些柴草圪蹴了一宿,第二天就坐车回了家。父亲和爷爷把BJ的遭遇带回了家,表姐如此的瞧不起人,无疑成了我们全家人仇视的对象,从此再也没有任何人等过他的门,每每想起全家人都是同仇敌忾的一肚子气。人生风景十年一转换。若干年后,农村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从生产队解体开始,父亲就一直尝试着各种不同支付的方式,先是养马,后又养鱼,后又开起了厂子,小日子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父亲这种对财富的渴望有点像我,呵呵。当我从父亲身上接了接力棒,更是把这种精神发扬光大,我们家也算点名气的富户了。若干年后,忆苦思甜,又想起了那个看不起人的表姐,我和父亲和来了兴致,和不再去拜访一番也出出胸口的这口恶气,行啊,就这么着了,我爷爷听说了这个想法他也想去,我说你去了你的兔场说给你管理,你还是在家里看家吧,精心的准备一下,第二天我和父亲就西装革履的开着我的宝马去了BJ,按着父亲的记忆找了表姐家住的小区,我的天!还是几十年前那个老样子,在周围新建的小区衬托下更显得破败不堪,来到父亲的表姐家才知道表姐原来已经病卧床不起有几年了,床上吃床上拉搞得屋里像厕所。表姐怎么也没想到我斧子回来,又看到我们的光鲜,脸上再也没有了当初傲气,剩下的只是恓惶加恓惶。见到表姐这般的狼狈,父亲脸上再也没有了复仇的快感,说了些安慰的话,丢下五百块钱就离开了。一路回返再也没有来时种种想象的快意。感叹人生的时候更多了一丝想法,人生不过匆匆数十年,谁有能永远风光?难得糊涂,难得糊涂。
BJ之行虽没看好爷爷的哮喘,但老医生给的偏方却不知一次救了爷爷的命,按老医生的嘱咐,每当爷爷憋得要死的时候家人就赶紧找村里的医生给爷爷打板只“副肾素”只要到了药,爷爷的哮喘立刻就会减轻把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奶奶一直相信爷爷的病是得到了黄有的报复,所以从爷爷生病不久就信了佛,每天焚香祷告期盼的就是神能保佑爷爷的病快些好起来,十几年下来佛龛上的香火从未断过,也许是他的真诚感动了上仙,亦或是爷爷的报应到了头,一次鬼使神差的医疗事故彻底治愈了爷爷的哮喘。村里有个赤脚医生,大集体时只是在药房里抓药收费干些杂事,大集体解散后,自己也弄了些药在家给你看起了病,没有医术,且责任心差,常常丢三落四。因为离着我家近,爷爷每每需要打”副肾素“的时候都是喊他过来,这一日爷爷的哮喘又厉害了,奶奶赶紧着别在这个医生喊过来,没想到这个医生刚从别人家喝了酒,晃晃悠悠的就背着药箱子来了。来了摸出针剂嘁哩喀喳就给爷爷注射。注射完了就坐在炕沿上扯淡比。这时候我的父亲从地里回来,不经意的看到他丢在地上两只空剂瓶,就问他给我爷爷打了几只药。这个醉鬼这才意识到自己给爷爷注射了过量的副肾素,他知道这是很严重的事,是会死人的大事。一个激灵出了全身的冷汗,酒也醒了。他坐在爷爷旁边握住爷爷的手一个劲问他有没有感到哪里难受?爷爷说没有感觉,他还问,爷爷还说没说,熬过了十几分钟后,爷爷忽然觉得喉咙里痒,咳嗽一声居然从喉咙里吐出一个鸡蛋大的圆球,圆球很坚硬,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父亲用脚使劲踩了几下都没踩坏。大家都觉得很稀奇捡到手里你传我我传你的看,谁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医生的看护下爷爷度过了危险期,一声总算把心放进了肚里,背着药箱亲性的离开了。自此以后爷爷的哮喘病就好了,到死也没有再翻过,到我娶妻生子的时候,爷爷的身体还很结实,吃的比我多力气比我大,自己弄个养兔场,每天忙个不停,,那里还找得到昔日那病怏怏的样子。村里的赤脚医生一次马虎却无意中治好了我爷爷的病,也成了村里的美谈,但他自己却每每想起此事都很难堪。常常给人说,要是那次爷爷死了,他也去坐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