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林安心身边的云师姐难得紧张起来，磕磕巴巴道：“钱师姐……好久不见……您就别取笑我们了……”

“也就是念之今天不在，不然，我少不得好好让她看你的丑。”那钱师姐回过头，对着王成仙道，随即又转头向着云师姐：

“云师妹莫担心，看在他们两个今日有心带你下山，我便不去老张那边告他们的状了。”钱师姐随即拍了拍林安心的肩膀，“小师弟，再见！”

林安心连忙鞠躬，道：“钱师姐再见！”

那钱师姐轻摇团扇，脚步轻移，便穿过人群，向前方走去了。细看的话，所有靠近她的人群，都会被一股清风般的力量轻轻推开，而她闲庭信步般的白色双脚，自始至终踩在空气中。

那钱师姐走后，她背后的几位女徒弟也都围上来，同云师姐打过招呼，便朝钱师姐的方向追去了。

“小师弟！你要是看到她，可要小心了。”王成仙见钱师姐走远，便龇牙咧嘴道：“钱师伯……师姐，在我们青霞宗，是出了名的面善心狠，喜欢给人穿小鞋呐……要不是我们带了云师姐，这次回去，我少不得要被张师伯拉过去训一顿了。”

林安心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我想吃馄饨。”云师姐映着灯火的无神双眼静静望着前方，轻轻嗅了一下鼻子。

“遵命云师姐。”王成仙立刻应到，三人便一齐向前方的馄饨摊走去。

吃过馄饨，已经到了深夜，三人便沿着青霞镇中间的小河，一路沿河走着，一路看过路的行人，和商铺门口挂的花灯，一路无话，只是一缕缕光纹从云师姐指尖震动而出。

这样走了一会，天空突然一声巨响，而后漫天遍野的花火从空中坠下。

“是烟花吗？”云师姐轻声问。

“是的……”林安心点头应道，而后自觉开始描述起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颜色这么多的烟花，和我们村子里的烟花一点都不一样，这里的烟花颜色好亮，好清晰……像是……像是很大的牡丹花……云师姐你见过牡丹花吗？”

云师姐嘴上挂着一缕令人心旷神怡的笑：“见过的。”

“烟花就像是很多很多牡丹叠在一起。”

“嗯。”

“云师姐，等你重新回复修炼，很快也可以看到烟花了。”林安心一边看着烟花，一边低头看了看云师姐，突然有点难过。

“嗯。”云师姐轻轻开口，“我知道。”

林安心继续安慰，“我来山上之前，被一只熊拍伤了，幸好师傅救了我，现在连一点疤都没留下。云师姐只要继续修行，现在的……眼疾……一定可以解决的。”

“嗯。”云师姐点点头，而后又摇头，“其实，看不到也没什么的。”

林安心顿时住嘴了，他隐约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这时，他突然想起，刚刚路过集市，听到旁边的小孩说，附近的山林里，有萤火虫。

他虽然很想继续看烟花，但想到云师姐看不到，他也没办法看得很开心。于是他挠挠头，道：“师姐，我们去看萤火虫吧。”

云师姐轻轻一笑：“好呀。”

“好的。”林安心也安心了很多，“那我们出发吧，王师兄。”

“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王师兄默默背着身，继续看烟花。

“诶？为什么呀，王师兄。”

“我……胃酸。”

“刚刚在市集，王师兄不是买了很多桂花糖糕吗？”林安心关心道，“胃酸的话，记得吃一些。”

“你快去……吧……我没事……”王师兄咬着牙道。

“好的王师兄，如果身体不舒服就来找我，我们提前回去。”

“好……我没事……”

林安心略有些担心，但想到王师兄也是修行之人，就算吃坏东西，也不会有什么大碍，便放心地带着云师姐去看萤火虫了。

二人拎着已经熄灭的花灯，一路走出市集，又穿过镇子，便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杨树林，继续靠近，便可以看到那些不高的灌木丛里，有几颗星星点点的萤火虫。

他慢慢带着云师姐走到萤火虫边，看着她伸出手指，一道道光线轻轻地扫过萤火虫，而后脸上逐渐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

这时烟花已经停了，一丝丝清风吹散了头顶的烟云，露出银盘似的月亮。

林安心抬头看了一会，只觉得这月亮倒是和他们村子里的没什么不同，于是重新低下头。

一缕缕莹白的月光，洒在云师姐略微涂了胭脂红的脸蛋上，那束黑发结成的马尾绕过她纤细的脖子，垂落在略显潮湿的草丛里。长长的弯曲的睫毛下，两只乌黑的双眼反射着一点点萤火虫发出的温暖荧光。

月光下，她正缓缓地用手指接住了一只指节大的萤火虫，然后慢慢挪到鼻尖，轻轻地嗅着。

林安心突然发现，原来只要夜晚足够安静，就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看着看着，云师姐突然伸出另一只手，轻轻点过他的鼻尖。他正要担心自己有没有脸红，却发现这次，那只手指上却没有任何波动传出。只是轻轻地碰了一下，便收回了。那布满胭脂色的脸颊上，两只空洞的双眼，静静地盯着前方。

“云师姐一定是累了。”他想，“云师姐……毕竟是有病在身上的。等看完萤火虫，便回去吧。”

不知过了多久，萤火虫终于都不见了。空气渐渐潮湿起来，似是要下雨了。

林安心于是站起身，道：“师姐，我们去找王师兄吧，要下雨了。”

云师姐半低着的脑袋轻轻点了点，然后站起身，示意林安心带她回去。

林安心于是转过身，而后愣了一下，惊喜道：“王师兄！你来啦。”

王师兄肚子好像还是很不舒服，闻言并未回话，只是轻轻点头。

“王师兄，我们正要去找你呢。”

“我看完烟花，见那些集市也都散了，便过来找你们了。”王师兄点点头，脸庞闪过一丝扭曲，“我见你们……看的用心……就没打扰你们。”

林安心顿觉有些不好意思，于是道：“谢谢王师兄，我们快回去吧，好像要下雨了。”

三人不再说话，王成仙伸手掏出一枚符咒，夹在手边，而后轻声念了一句，一阵清风吹来，三人便绕进树林，一起向文文休息的地方飞去了。

一路无事，顺利回到文院。王成仙翻身下鹤，伸手拍了拍绸布袍，而后没好气道：“小师弟，你送云师姐回屋，我去带文文偷……拿点糖丸吃。”

随即，他转过身，轻轻摸了摸文文的脖子，然后领着文文向竹径走去，末了，他突然背过身，张牙舞爪地道：“小师弟！小心夜路，小心有鬼吓到你！”

林安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觉得王师兄今天一整天都怪怪的，但他并未放在心上，只当是王师兄今天身体不舒服。

他转过头，看着身边的云师姐，轻声道：“师姐，我们回去吧。”

“嗯。”云师姐点点头。

一路无话，林安心把云师姐送回家后，便径直回了家，而后拔出挂在衣柜上的佩剑，到院中挥舞了一会。

大约是每日服食丹药的缘故，如今他挥动这把佩剑，已经完全不觉得吃力了，一些简单的剑招，使用起来也有模有样。

挥到略显筋疲力尽的时候，他便收回佩剑，洗漱完毕，沉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