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阳已经对下山的路无比熟悉，再加上急于去看看赵家姑娘，所以赶路比平常快了不少。原本晚上才能到村子，需在村子附近的林子上睡上一晚，今天倒是旁晚就到了山脚。只需再走一里地就可以进村了。

可袁阳还没到村里就感到有些奇怪，原本这个时候正是村里人烧火做饭的时候，家家户户都会有炊烟升起。但今天村子里的炊烟似乎有点太浓了，远远地还飘来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这让他心里充满了不安，不过还是在心中安慰了自己一番“说不定是村子里有啥喜事杀猪哩。”但他脚下步伐却快的飞起，狂奔了起来，不多时就到了村口。

村口的景象让他如坠冰窖。他看见村子里火光冲天，到处都是死去的村民，越往村子里走景象越是恐怖。村口的大黄屁股连着两条后腿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上半身在地上爬着，狗嘴里还发出“呜呜”的悲鸣；喜欢用自家弟弟从城里带回来的胭脂水粉打扮的刘寡妇倒在了村子里的土路上，她的半张脸连带着脑袋已经被削掉了，只剩下另外半张妆花了的脸沾满了脑浆和血液；身量最大、胆子最壮，平常在村子里谁也不敢招惹的赵屠夫已经被生生拽掉了四肢。还有更多袁阳叫不上来名字的村民他们倒在血泊中，他们绝大多数脑袋上都有一个血洞。

袁阳发疯似的跑向村子的东南角，那是赵姑娘家住的地方。他跑到赵姑娘的家门口，却不敢进去。他在害怕，害怕一打开门就看见像其他村民一样的惨状。他也在期待，期待打开门赵姑娘还好好的，还在家里给她重病的父亲煎着药。可他打开门的时候最后一丝幻想也破灭了。赵姑娘死在了她爹的身上，一个碗口般大血洞贯穿了她和她爹，似乎是她想为她爹挡下那致命的一击，却不想这一击太过强大，把她和她爹一起杀死。他爹的嘴巴张的老大，似乎临死前还在呼喊着什么。赵姑娘的脸因为失血过多而有股病态的苍白，秀气的眉毛皱在一起，脸上还带着两条泪痕，大概是应为死去的时候太过痛苦了吧。

袁阳只觉当脑袋微沉，有一阵阵的眩晕袭来，呆呆地望着赵家父女的尸体。现在的赵姑娘和他记忆里的不一样。在他的记忆里赵姑娘应该是一个身材瘦挑的妙龄少女，清秀的小脸微低，一双小手拿着衣服，蹲在村旁的小河里洗着衣服。阳光从河边茂密的树林里照下来，勾勒出少女的侧影。清澈的河水泛着一层金光，映着轻轻拂动的发丝、泛着红晕的小麦色皮肤和那长长的睫毛。看见水里的鱼儿游过还会痴痴地浅笑，心里思索着该如何把它捉上岸给爹爹改善伙食。

当初看到这一幕袁阳就看得痴了，心想天下怎么会有如此好看的女子。他带在河边许久未动，直到赵姑娘察觉到他的视线看向他，他才羞红了脸狼狈地跑回山里连盐都忘了买。回去后还因为此事被老猿骂了一通。可他还是鬼迷心窍，每次下山到村子里都会到处打听人家，知道了她叫赵翠，知道了同村有很多小年轻喜欢她，知道了她家里很可怜有一个病重不起的爹需要照顾。他还是会在下山的时候捉些野味，不打死，就放在她家门口，看着她因为一顿野味而高兴地冲屋子里大喊“爹，山神老爷又给咱家送吃的了。”听着屋子里父女俩的笑声，袁阳心里也会很高兴。

可现在呢，现在的赵姑娘只剩下一具尸体，冰冷，麻木。她再也不会出现在袁阳时常会去等着她的那条小河，再也不会在夜里偷偷对着山的方向祈祷山神送来一顿野味，再也不会因为偶尔在河里捉到一条大鱼而俏皮地笑了。

袁阳的双眼布满血丝，里面仿佛又火焰在燃烧。他的嘴唇开始颤抖，他想怒吼，但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发不出一丝声音。愤怒从他的心底喷涌而出，他捂紧了拳头，指节泛白，脸上青筋暴起，每一根血管都像是要炸裂开来。他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呼吸急促而沉重，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他猛一转头，跑出了赵翠的家。他疯狂地在村子里寻找，寻找着那个杀了全村村民的凶手。他找遍了村子里的每一个角落，可除了遍地的尸体，他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