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九整个人浑浑噩噩，当他抬起脑袋，天色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黯淡下来，一轮明月已经高悬天际，深色红云即将退去，黑夜即刻到来。

在风扬离开后，茵先是到鲜花铺子那边，挂上了有事歇业的木牌，然后再回到家中，收拾着她和风九的行李。

去帝都东西不用带太多，永胜王府该有的都有，他们只需携带路上的换洗衣物。

不过他们未必没有回到钰城的一天，所以在收拾好行李后，茵又把小院清扫了一遍。

这样的话，等哪天重游故地，擦去院中灰尘即可入住。

小院门口的黑甲军士犹如雕塑，站定后便一动不动。

他们左手按着腰间的刀柄，右手持着一丈长枪，乌衣巷的邻里人家见到这样一副阵势，顿时各个如同缩头乌龟一样，不敢朝这边瞧上一眼。

母亲在的时候，虽然和邻里间没有接触，但耐不住总有闲人口花花几句，编排上一出莫须有的事情。

风九因此和邻里发生过许多次冲突，那时他年纪虽小，可力气比同龄人大上许多，纵使成年男子，见到拿着棍子冲来的风九，也得退避三舍。

此时他们估计心中已经后悔不及，觉得往日自己为何如此多嘴，等下若是被找上门来，该是如何是好。

茵清扫完小院，又出去了一趟，等再回来，她手中提着一个食盒。

“红玉楼的饭菜，都是小九你喜欢吃的。”

茵在风九身边坐下，她把食盒抱在腿上，打开盖子，然后把一碗米饭递给风九。

风九没有接过，他摇摇头。

“怎么了？是不喜欢吃这些菜了吗？”茵轻声问道。

“不是。”风九凝视着院门，沉默片刻后他开口问道，“茵，我可以不去帝都吗？”

茵伸出白皙的手掌，用手背贴在了风九的额头，几息后她满脸疑惑：“没有发热啊。”

茵收回手掌，她学着风九的样子，注视同样一个方向，纵使那里什么也没有。

“你为什么不想去帝都？帝都可好了，十个钰城都无法和帝都的繁华媲美……”

在茵的描述中，霄汉帝都是一个遍地黄金，随意丢颗石子就能够砸到一名公卿的地方。

那里充满了机缘，哪怕一个普通人都能够活的十分滋润。

“那茵你为什么要留在钰城呢？”风九转过脑袋，认真注视着她。

“什么？”

“父亲喜爱的杯子应该是茵你故意打碎的吧，要是帝都真的好，那茵你为什么要留下来而不是呆在帝都呢？”

风九听的很清楚，父亲在提起茵的时候，语气都柔了许多。

他见过类似父亲那样的神情，是街头一个兄长提起自家妹子时自然流露出的神态。

茵只说了她是母亲的侍女，现在看来这个“侍女”的名头都是她自封的。

茵自然不可能是父亲的亲妹妹，但实际上的身份大概也差不了多少。

“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地方。”茵想了想说道，“我不喜欢帝都，刚好王姐姐人很好，所以我就留在钰城了。”

“那我也不喜欢帝都。”风九说。

茵惊了一下，她转过脑袋看着风九，注视着他那漆黑的眼眸。

这一刻茵才察觉到眼前这个少年心中所想。

少年在小院站了几乎一天的时间，但他并不是因为十多年未曾见面的父亲突然到来，而感到神思紊乱。

他是一直在想着逃离这里，风扬的第一个命令，他就不打算遵守

算算年龄，也该是到了叛逆的时候。

但这算是叛逆吗？

“他们守在门口，其实是在守着我吧。”风九微微眯起眼睛，看着黑甲军士。

二十步左右的距离，让他的话语无法传递到这些人耳中。

哪怕当面密谋，都不会有人察觉。

“两日后，我要是同意和父亲返回帝都，那么就无事发生。

如果不同意，大概这些人会冲进来，强行将我带去吧。”风九轻轻说道。

茵没有说话，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茵你能讲讲父亲是怎样一个人吗？”风九问。

“他？”茵托着下巴回忆起来，“你父亲……很强。”

“很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