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先冷静一下。”

苏然轻吁了口气，先前那刹那涌起的思绪，便被他熟练的平复收敛。

该说不愧是青春期的身体么？

这份乍然涌起的情感，就连见惯大风大浪的他一时都没能压住。

久违的见识到过去的景色，一时间升起怀念感倒是无法否认。”

在仅有一缕阳光透入的昏暗寝室，黑发少年平静的低语。

“但前提是.....”

“这不能是某人为了欺骗我，编织，描绘出来的虚假梦境，才行啊。”

他环视这间在记忆里已经如泛黄的旧照片，失色模糊了的房间，静静将每一寸的细节都映入了眸底。

因为父母双双早逝，他从小就在福利院长大。

那里的环境倒不能说差劲。

只是从能自力更生后，苏然便早早离开了那里，将这份资源让给了与过去的他有相同经历的孩子。

而这处破旧的公寓出租屋，是他在兼顾打工与学业的压力下，从性价比考虑后选择的住所。

漏风的墙壁......泛黄的天花板......从二手市场掏回来的断腿书桌......

仿佛将遥远的记忆，如散落的拼图般一点点的拼合。

缓慢却切实地。

在苏然的脑中重新勾勒起了他曾以为被自己给彻底忘记了的景色。

“哦......这老电扇还没寿终正寝啊？”他笑了笑。

从一款直立电扇前走过，拍了拍它吱呀作响的齿轮零件。

“细节做的还挺像的，我隐约记得它应该是死在了我毕业典礼后的那天晚上？大半夜的差点没把我给热死。”

“这本日记也还在？我当时好像只记录了大概半年后，就因为感觉这不是正经人该干的事情把它给丢了。”

苏然随意的走动着，不时驻足评论几句，随意唠叨。

仿佛先前涌出的情绪从未出现，仿佛至今仍然残留体内，上一世濒死时的痛楚已被其所遗忘。

但无奈这处出租屋太小了。

哪怕走完书房，走完了客厅，他都尽量慢点走了，还是在十分钟内就全部走过了一遍。

至于厕所？

抱歉，无论是现实还是幻境，苏然都没有去仔细欣赏厕所的雅致。

最后，他停下了脚步。

抬起头，看向面前不知道几代前的房客留下，边角破损，镜面已经擦拭不干净的穿衣镜。

“如果真是走马灯的话，现在差不多也该醒了吧。”

尚未被毒哑的声音温和的低语。

苏然凝视镜中的倒影。十八岁出头的少年容貌清朗，他看起来并不耀眼，但墨染的双眸却沉稳安然。

他轻闭上眼。

想要问的问题其实有很多。

譬如说，重启世界这种事情，纵然是在神代复苏的未来，苏然也能百分百确信没有力量能办到......

譬如说，他能感受到上辈子束缚了自己整个人生的“制约”被撕毁了，但体内却残留着熟悉的超凡......

诸如此类。

对苏然这种为了精心准备谎言，而习惯凡事都做好计划的人来说。

这种一切命运未知的状况，前路仿佛云里雾里的处境，理应让他感到脱离掌控的无所适从。

可是。

“......哈哈。”

苏然重新睁开了双眼，镜中倒映的黑发少年脸上露出了一个好看的笑容。

他笑的平淡，笑的畅快。

真好。

在缺乏采光而昏暗的客厅里，少年深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对着镜面流露一抹真心的笑意。

真好，他心底想。

——直到苏然从倒映的镜子里，发现自家大门被钥匙转动推开，某个娇俏的身影私闯民宅为止。

“哇哦。”

褐色长发的少女眨了眨眼睛，穿着高中制服的她从大门探进来半个身子。

她歪着脑袋。

一脸疑惑，清脆的嗓音发出微略不解的询问。

“苏然，你一个人待在没开灯的客厅里，对着镜子傻笑的模样......看起来稍微有点诡异耶？”

凌羽瑶推开大门走进来时那昂首挺胸的姿态，像是公主回到了她的寝宫，随意地对着管家点评他领带系歪了。

顺带一提。

哪怕刻意昂首挺胸了，她那青涩的胸口也撑不起多少规模。

“不过嘛，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她从客厅走过，浅金色的瞳眸撇了苏然一眼，神情渲染着揶揄的笑意。

一本正经的开口道：“毕竟想想，苏然你也差不多到了会在异性面前注重外表的年纪了呀。”

“不过不用刻意在我面前打扮也行哦？”

“反正，咱俩之间，该看过的不该看过的，全都已经太熟悉了嘛。”

“.......”

苏然无言地看着这理所当然的，就直接在他家沙发上坐下，并且从连他也不知道的抽屉里拉出小零食开始吃的女孩。

恍惚间，像是看到了浑身重伤，面无表情的持剑一步步走上台阶，最后在千万的信徒眼前斩杀掉他们神明的少女。

像是看到再次追来，却被他给无情抛开，不甘地呼喊挽留，面容在黑夜里逐渐模糊不清的英雄。

最后......

那无数的景象，汇聚并定格在了现在坐在沙发上的娇俏倩影。

凌羽瑶，他的青梅竹马，从福利院时期就认识了的女孩。

“嗯.....？”

也许是察觉到了视线，也许是不习惯苏然没有吐槽，两人间的这份沉默。

凌羽瑶有些疑惑的抬起脑袋：“怎么了？突然就这么看着我，也不说话.....”

兴许是一路走来累了，她现在已经把拖鞋都脱掉了，穿着黑丝过膝袜的双脚直接放在沙发上伸展。

丰盈的大腿被黑丝给勾勒凸显，雪腻的肌肤在昏暗的客厅也白的晃眼。

柔软的浅栗长发用白色丝带系起发辫，倘若不开口说话的话，总会给人一种清冷漂亮的气质。

但可惜......

“我先说好哦，就算你这么看着我，我也不会把点心分给你吃的。”

思索后的凌羽瑶的表情一紧。

随即眼神戒备的，把手上撕开的白巧克力夹心饼干给往身后一藏。

语气严肃：“这些本来就是我买的，只是因为家里严格控制我的饮食，所以才不得不藏在你这里。”

“我可没有偷吃你家大米，这不过是在清扫库存而已！”

比起那个，我更好奇你是怎么理所当然的把零食藏在别人家里的？

你是打哪来的仓鼠么？

不得不说。

睽违了十多年，第一次不是在彼此相杀的战场对话。

这名仅有外貌可以说是毋庸置疑美少女的前传说，完美的在三句话之内，就将苏然刚升起的前世滤镜给击碎了。

“放心吧，我对你的小饼干没兴致。”苏然轻叹一口气。

熟练的翻找出记忆。

他以一如十数年前般的口吻，语气无奈的开口。

“比起那个，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我应该把你的那份备用钥匙给没收了才对吧？”

要说为什么会有钥匙。

这就必须追溯到四年多前，两人十四岁左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