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家丁凑到柳云生近前说。
“也罢,他自作孽,有天收!”
柳云生收了功力,恢复人面,甩手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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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君纪年一十七年·东洲·赵渊国·启源城·渡口】
摇曳,水声潺潺。
药草香浓郁,让沈缺想起了沈家药铺的炼药房。
那是自己少有的清净之地,自从被河伯逐出神庙,沈缺只有在这里静心念书时,内心才能获得片刻安宁。
他睁开眼睛,赫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垫了茅草的竹榻上,身上还是盖着自己在家用的那张毛毯。
抬眼观察,不远处正煮着一个药罐,草药香味正源于此。
整个空间狭小昏暗,左右摇曳,自己似乎是在什么江上。
“醒了?”
一个盖着斗笠,围着黑色面纱,一身夜行衣装扮的人走了进来,见沈缺醒了,指着咕咕冒气的药罐子便说。
“药罐里煎了药,再过半炷香的时间就可以喝了,你受了鳞纹体的伤,身上入了寒气,若是不排出来,时间长了会成寒毒。”
沈缺一笑。
虽然对方伪装得算是滴水不漏,但他还是猜出来此人是谁。
“谢谢云姨娘,庙里也是您施法救的我吧?”
对方显然愣了一下,随后叹了口气,轻轻将斗笠揭下——
云姨娘那张出尘的容颜,即使在昏暗的船舱内也显得惊艳。
沈缺一直觉得单论颜值,云姨娘是几个姨娘中最漂亮的。
说难听点,自己那跟个狗熊似的二伯估计上辈子是个圣人,否则沈缺想不通为什么云姨娘会看上自己二伯。
“你怎知是我?”
“猜的。”
沈缺笑道。
“自我被河伯庙逐出,虽说云姨娘对我最为刻薄,却是实实在在为我谋生路的,去药房学习,暗中给我各种古籍,缺儿心里是记得的。”
云姨娘的脸总算松动了些,露出淡淡的笑意:
“你这孩子我从小看着也不笨,怎么今日做出这等冲动之举?你可知你这样是自断生路?没了沈家的依靠,你今后作何打算?”
沈缺的笑变得有些凄然:
“姨娘既然照顾我,自然知道我的为人,我也是忍无可忍,无须再忍了。”
双方沉默,只听得药罐里咕咕冒泡和船外江水流淌。
“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不便拦你,拿着。”
云姨娘从背后拿出一个包裹好的大包袱递给沈缺。
“出门在外,须小心行事,你孤身一人,切记谨言慎行。”
沈缺抱着包袱,一时间鼻子一酸,眼眶温热。
他本以为这一走,自己在这世间便了无牵挂,无人惦念,成了孤魂野鬼,可现在看来,至少还有姨娘挂念自己。
也许是即将离别,沈缺听得出来,姨娘的声音也有些发颤。
“我自小修行,废了身子,无法生育,在沈家也是人微言轻,只是靠着云家的靠山勉强自保。
你这孩子我从小看着长大,虽然身子骨弱,骨子里却有不卑不亢的刚强。
我看出你应该是修习了别门法术,你要知四洲各地对于外地法门都极有偏见,切不可轻易漏了手段,遭人暗害!”
云姨娘似乎言有未尽,但又一时间想不出来,终于只是摆摆手。
“罢了罢了,此后你好生保重。”
说罢,抬脚准备离开,却被沈缺一声“姨娘”牵绊住了脚步。
只见沈缺跪地,朝着自己磕了三个响头。
“我知姨娘待我如亲子,以后缺儿衣锦还乡,一定回来报答姨娘。”
云姨娘张口要说话,眼眶却已漏了晶莹,眼看要止不住泪滴,只能抿嘴忍着,重重点头。
姨娘走后,沈缺独自吃了药,果然觉得身上和暖了许多,又就着汤水吃了干粮,然后再睡了两三个时辰。
次日初晨,东方暖光初照,将水天一齐染成金色。
沈缺走出船舱,站在船头,迎着初升的太阳伸了个懒腰。
此时只觉得天地宽阔,放任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