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乔利利看到一个陌生女士走进农场，就知道那是休斯太太。她看上去年过半百，与她丈夫克里斯休斯年龄相当，她身材纤细匀称，脸上却没有任何医学美化过的痕迹，不仅保留了眼角和唇角的皱纹，头发也已经半白，白发正好和她的白色穿搭营造出银装素裹的优雅感，尽管看上去笑意盈盈，却好像给农场带来一场即将降雪的冷空气。

看到农场里的年轻女人当场呆住，休斯太太调皮地笑了。“这里比我想象的还漂亮，希望没有打扰你的工作。”

“没有，非常欢迎休斯太太的造访，能在这里见到你太惊喜了。”乔利利起身说。

休斯太太在农场扫视一圈，像是在林间悠然漫步，乔利利通过她的眼神重新检查了一遍农场，生怕自己哪些地方做的不够好。休斯太太对农场环境当然很满意，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看了一会儿农场，休斯太太开始扭头打量身后的乔利利，那种会心一笑的眼神顿时让乔利利脸红，太奇怪了，这个年长的女士明明透着慈爱打量她，她却觉得她的底细被看光了。

“飞船上很多有趣的地方我还没有去，不过我很喜欢这里，周先生投资了飞船上对人类最重要的地方。”休斯太太说，转而冲乔利利小声低语，“你把这里照料的很好。”

乔利利听完更窘迫了，不过她已经调整过来，尽量不显得尴尬，这个女人滴水不漏的礼貌让她产生了戒备感，而且这种客套话太直接了，上来就把她跟周季氨联系在一起，这可能才是休斯太太参观农场的原因吧。接下来果然印证了她的猜想。

“我也喜欢这里，非常荣幸能在这里工作。”乔利利说，并示意休斯太太坐在康旋常坐的那个位置。

休斯太太落座，面带笑意端详了乔利利，又看看周围，微微闭眼，以微醺的神态仰头深呼吸。“我喜欢这里的空气，非常接近地球上的植物园，其他地方太像普通车厢了，我还能闻到金属发烫的那个味儿。只有这里让人愉悦。”

“休斯太太很懂得鉴赏气味，随时欢迎休斯太太来农场呼吸新鲜空气。”乔利利说。

“我叫艾玛加纳，你可以叫我艾玛。”休斯太太说，还用鼓励的笑意点点头。

“好的，艾玛。”乔利利说，“很高兴认识你。”

“来这里之前，我就听说你了，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年轻可爱。”艾玛加纳说。

“很意外，我在飞船上太不起眼了。我们倒是对你非常好奇，之前在泳池派对上，我们只见到你丈夫，没想到今天在农场才见到你。”

“派对怎么样？玩得开心吗。”艾玛加纳保持笑意问。

这种话听上去带有试探性的意味，乔利利没有装出非常满意的样子，“很有创意。”她说，好像她已经见多识广，要给派对做出公平的评价。

“我没有去，但可以想象。那是我丈夫的创意，他在月球上就举办过类似的派对，他最喜欢干这种事，在地球上模仿失重，在月球上制造人造海滩。”

“真是大开眼界，没想到休斯先生这么有创意。”乔利利真心实意地赞叹。

“克里斯喜欢干这种格格不入的事让别人惊讶，当年他在月球溶洞里浪费一颗含冰小行星制造海水，又用月壤加工制成沙子，还用全息幻影模仿日落，就是为了让所有月球家族承认他才是最富有的武器天才。”艾玛加纳说，“当然也征服了那时还年轻的我。”

乔利利一时看不出她到底是在炫耀，还是在讽刺。“那一定非常浪漫。”

艾玛加纳做了个手势反驳乔利利。“当你在其他地方再看到这种派对，就有些老掉牙了，还让最早的那次惊喜变得毫不新奇。”

“对于我们来说太新奇了，没想到休斯先生是个艺术家。”乔利利说，她心想这个女人到底在挑剔什么啊，让人以为你对那种奢华生活早就厌倦了吗。

“战争艺术家。我丈夫克里斯为了卖武器会发明战争，确切的说，他是战争发明家，不仅如此，他还是消灭战争的天才，当他醒来后听说飞船上因为女人引发过冲突，就决定举办那个派对，如何解决男人为了女人产生不合？那就让所有人跟所有人做爱，这就是克里斯的行事风格。”艾玛加纳说，她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好像这种事很正常。

乔利利糊涂了，这话满是赞赏，却不像是欣赏丈夫的意思，好像要给她一个惊吓。这么一个优雅的富太太为什么要对不相干的人说这些呢，都不知道怎么应付了。

“要我说，飞船上没有发生多么不愉快的事，大家都很友好。”乔利利说，“至少，我醒来这段时间是这样的。”

“包括你和周先生吗？”艾玛加纳调皮地问。

乔利利脸红了，为什么这个事被这些人知道了。“我现在只是为周先生工作，也为了大家和我自己工作。”她说，显得不高兴。

艾玛加纳仰起头笑了，还温柔地碰碰她的手。“这种事没什么大不了，裴小姐重新苏醒之前，他不可能永远保持单身，我倒是惊讶他这段时间只交往了你和安小姐，而不是唤醒所有女乘客。作为我们这个圈子里的男人，他足够卓尔不群了。”

这个女人到底有完没完，她来这里就是为了惊掉别人下巴吗？乔利利觉得自己被冒犯了，还适应不了休斯太太这种优雅的刻薄感，想报复她。“您作为休斯先生的妻子，在你们那个圈子同样卓尔不群，我很欣赏你对待美貌的态度，能够坦然接受岁月流逝，不受长生不老的诱惑，无论是休斯先生，还是你本人，都十分有勇气。”

艾玛加纳意味深长地笑了，似乎很欣赏这种带刺的恭维。“我对那个手术很好奇。”

乔利利忍不住看了看农场门口生态球旁边的计时器，快中午了吧，等康旋忙完工作，这个时候一般会来农场找她去餐厅吃饭。还好，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