啵~

仿佛一个肥皂泡被戳破般，眼前的景象变幻，出现了一道被打开的房门。

然后牧然走进房间，见到一个坐在轮椅上，短头发、满身书卷气、戴着黑框眼镜、长相清秀的青年。

青年似乎也感到意外，但见到怔怔站在门口处的牧然，见到这个头发很久没剪、都扎成一个小马尾的青年，不由得露出熟悉的笑容，“好久不见，阿然。”

“你……”牧然沉默了很久，最后也笑了笑：“好久不见，阿许。”

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玩闹、贯穿了对方生命线十多年的两个男生，看着对方的眼睛，脑海中模糊的记忆，突然便清晰起来。

那些结伴上学的画面、雨天嬉笑的场景、上课被老师罚站的片段……从童年时期到少年时期，十几年的点点滴滴，都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然后这一切，在六年前，突然断开。

“为什么消失了？那时候为什么不见了。”牧然看着有些老化的轮椅，看着青年用毯子盖住的下身：“你的脚怎么了？”

“出了车祸。”许诺掀开毛毯，用手拍了拍毫无知觉的双腿：“在医院躺了好久。”

“我去找你，问你的邻居，他们都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拍门也没人应。”

许诺避开好友的眼神：“在羊里的医院，住了大半年……后来从医院回家，有一次你来的时候，我在屋里……但我不是故意躲你的，那段时间我就是单纯的不想见任何人。”

又是一阵沉默，许久之后，还是牧然开口问道。

“阿姨、叔叔他们呢？”

“都变成丧尸了。”回忆起末世初的情景，许诺的神情一时间也恍惚起来：“我发烧了，还昏睡了很久，醒来没几天，就轮到爸妈发烧昏睡，然后他们就变成了丧尸，当时我很害怕。”

“可能是这种情绪太强烈了，强烈到实质化，一只半真半假的虚幻乌鸦凭空出现，把变成丧尸的爸妈杀死了……后来才明白这是异能，我的精神力具现成一只乌鸦，保护了我自己。”

当时的情景一定充满了黑暗与无助，但此时许诺说出时，语气已经相当平淡：“然后就这样了呗，再接着便是天体交汇，整个世界都在异变，一直到那些绿皮怪出现，我就搬到这里。”

“说起来，要谢谢你照顾这些孩子。”许诺把毛毯重新盖好，挡住自己的双腿：“其实我跟他们也没什么关系，就是开始的时候，孩子们的哭声总引来丧尸，我就指挥乌鸦帮着杀了不少，帮着帮着，就成了习惯。”

“你知道是我的，对吧？那时候耳边的声音……”

“唔，我知道，我不需要用眼睛，只要把精神力散发开去，就能看到外面的世界，当时发现你骑着一只变异猫，觉得你有能力把她们带出去，就试着喊一下。”

“那为什么不出现？为什么不见我？”

“我……”许诺被贯穿了整个童年、少年时期的好朋友，那双固执、有力的眼眸盯着，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这个问题。

又是一阵沉默，而这时，小芸老师、海兰老师也匆匆赶到，只是察觉到两人之间那诡异的气氛，相互看了一眼，又悄悄下楼了。

许诺突然叹气，并没有说什么触动心灵的伤感话，只开玩笑的说了笑：“这么久没见，有点不好意思了嘛，可能就是所谓的近情情怯吧。”

“而且，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待在黑漆漆的房间里面，安安静静，没有任何的声音。”

“我这样子了，肯定会有点抑郁。”

“你啊，本来就是孤僻的性子，没有我在身边拉着你出去玩闹，估计这些年都是个宅男吧？要是再被我影响，那还怎么活？”

“我是觉得，你没必要陪我去面对这些沮丧、灰暗、无病呻吟的破情绪。”

“……要不你先回去吧，我真的有点尴尬，反正你现在也发现我了，以后找时间再聊也行。”

许诺说了好多话，感觉真的说不下去了，便不好意思的让牧然先离开。

“……好吧。”

牧然轻轻吐出堵在心中的那道气。

他的心情不太好，并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感，反而沉甸甸的，有点难受。

他从没有想过，那个活泼开朗、笑容阳光的好朋友，在这些年遭受了如此多的变故，甚至一个人面对了这个绝望的末世。

他自己还有两个小孩陪伴、还有琥珀在身边，而他，什么都没有了。

要是两人的命运互换，估计自己早就发疯了吧？

孤独，才是最可怕的东西。

楼梯传来脚步声，大厅里两个女老师忐忑地站在那儿，看着牧然一步一步的往下走。

但就在最后一步阶梯上，牧然的脚后跟才抬起、还没离开木板，突然便停住。

他整个身子都停滞了，保持着这个姿势可能有几十秒、也可能有一分钟。

然后牧然忽然抬起头，眼眸里渐渐明亮起来。

“奇怪了，我为什么要听他的？”

喃喃自语的说了一句，牧然转过身，蹬蹬蹬的踩着木地板的楼梯台阶，气势十足的闯进房间，走到青年面前，一把掀走盖着腿的毛毯。

“诶、诶诶诶，干嘛！？”

不理会懵圈的许诺，牧然直接把人单手抱起来。

“你这个出场很糟糕，我不吃这套。”在裸属性状态下，牧然力量值是3点，是可以轻松抬起一辆车的程度，所以单手扛一个人，真的不算什么，还顺手把轮椅也轻松拎起来。

“如果你干干净净、整整洁洁、再喷喷香水啥的，很体面的样子，还有点美感，但是你看看你，衣服都有点皱了，身上还有股味道，指定是没有每天洗澡吧？脏死了你。”

“……”许诺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单手托着屁股，整个人都被抱起来，哪还顾得什么伤感什么忧郁，简直都哭笑不得了，甚至有点气急败坏：“小崽子，怎么跟你爸说话的？”

“我是你爷爷。”

完全不理会好友的挣扎，3点力量值的牧然蹬蹬蹬蹬的走下楼梯，在两位女老师目瞪口呆的表情下，连人带轮椅，强势给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