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墨然道:“如果你知晓,便应懂得他是与我同心异体之人。除了与我有关的事,他记不住任何人、任何事,一旦离开我,他就是另一个我。如果我死了,他即是墨夷氏遗孤后人。”
云萧听罢,一瞬间便已惊怒寒心:“你用这样的方式!来报墨夷氏灭门之仇?!倘若自己报不了仇,仍有另一人替你复仇?!”
墨然目中亦已沉:“是啊,我所思便是今生若未能得报家仇,他就会作为另一个墨夷氏遗孤,替我活下去,继续复仇。”
云萧呼吸急促:“那他原本是谁?他可知道自己真正是谁?!”
墨然眸光微敛,“你又知道自己真正是谁么?”
云萧憎目咬牙,周身一冷。
“你所知道的,他亦都知道。”墨衣云纹之人伸手至黑衣少年颊边。
脸覆铁皮面具的少年微愣,但并未阻拦,任墨然伸手取下了自己脸上的面具。
云萧便又见到了那张与自己七分相似,偏了三分女色,绝魅无尘、绝色无双的脸。
凝雪的肤,潋滟的眸,精致的眉,旖旎的容。
“他是汝嫣厉,是你弟弟。”墨然回看云萧。“他和你一样清楚自己的身世,也和你一样,只是记不得……你知道他,但并不记得他,他亦知道你,亦不记得你。”
黑衣少年神色微震,抬头直视云萧,榻上之人此刻亦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墨然执起少年人的手,将他拉近了几步,而后看着云萧道:“忆生蛊唯有自愿,才能移种。他自愿接纳我一生记忆和武功,与我同心异体,成为另一个我,成为墨夷然却。”
云萧拨了拨唇,却说不出一句话。只呆呆看着眼前面容绝美的少年。
心潮澎湃。
又陌生滞涩。
想说什么,却感面前之人过于陌生。
不说什么,却又觉面前之人隐隐熟悉。
相对无言。
久久,竟皆转目而垂。
从始至终,兄弟二人未言一字。
“这些事,师妹是不知的。”
墨然淡道:“但我已与她承诺,若询身世,不会再相瞒。前尘如何,后事如何,我都不会再瞒着师妹。”他轻言,“赫连绮之夺奇谋录与师妹相争,一心覆夏……我已决心助力夏国,护她无虞。”他最后镇重道:“故你等作为她门下弟子,受她重之,我亦不会再为难。若能相助,便也不辞。”
云萧还欲再问什么,突觉灼痛起于心间,一阵异热窜过四肢百骸,周身猛地一阵颤栗:“呃啊!”
墨然拧眉,一把伸手把住了云萧的脉。
叶绿叶亦是立时心下一紧。但见榻上之人汗出如浆,顷刻间就挥发蒸散。“云萧?!”
墨然诊脉片刻,目中便是惊异震色:“竟是阴阳蛊……你竟炼成了阴阳蛊……?”
叶绿叶听罢即怔:“阴……阳蛊?”莫不是那传说中的……
墨然未再多言,扯去云萧身上薄衾起身而立,随之便一把撕开了榻上之人身上所缠纱布,而后手指极快地从云萧脑后风池、翳风两穴沿筋脉推向心口膻中穴,又从膻中穴复推向心门周遭大穴。
如此反复。
“你需得平复心绪,否则此夜难熬。”墨然凝声与榻上之人道:“所念所顾所思所重,皆抛开,否则……阴阳蛊受你忧思悲喜怒恨引导,会陡然加快钻向心脉之速,此过程犹如噬心,你与蛊皆痛苦不堪,你若死,蛊亦死蛊若死,你亦死。”墨然凝目道:“血元继阴阳,阴阳转生死,阴阳蛊越钻近宿主心脉越接近不死蛊,但却不能是此种非常速之法!否则噬心之痛,人蛊皆不能承受。”
他道:“你养此蛊若是为了炼成传闻中的不死之蛊……不但此次需平复心绪,以后亦不可大悲大喜,你必得控制自己的心绪,否则未待蛊将成,便有失心之险,不是蛊疯,便是你疯……我所知的,便是阴阳蛊后,不死蛊前,宿主无情,泪不过三。”
榻上之人在墨然反复推指纾解筋脉炙血中渐止颤栗,闻他之言,极轻地喃了一声:“宿主无情……泪不过三么……?”
意识逐渐模糊,他慢慢闭目,忍不住自嘲一笑。
何能无情?
何能无泪?
今日于她面前诉出心意,便已难得自控地泪一矣。
炙血犹热,噬心犹痛,蓦然间长夜凄涩,满心是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