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十三章 南平(2 / 2)孤裳客首页

李博深身上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向身后一名弟子使了个眼色,那弟子登时心领神会,悄悄溜走。李博深舒了口气,站直身子道:“小的眼拙,没认出来这竟然是赵安禅老爷子的门生,失敬失敬,还望元爷海涵,他日定当亲自登门赔礼。”

元天霸冷笑道:“好一个眼拙!你说,他知不知道你是谁?”后面那句话是对赵德全问出的。赵德全被打的面目全非,还被打掉了几颗牙齿,已经张不开嘴,只得点了点头。周遭围观的人中有不怕事大的喊道:“他知道!赵公子早就报上家门啦!”另一人喊道:“是滴是滴,他听到赵公子自报家门以后还说‘你姓赵又怎么样?我打的就是姓赵的!’”又一人道:“何止如此啊,他还说‘老子生下来就跟姓赵的有仇,别的不打,姓赵的见了必打,狠狠地打!’”一人道:“他说他打姓赵的就跟打狗一样,要是有人敢帮这姓赵的,他就把那个人也打成狗!”又一人喊到:“对对,我听见啦!”一人喊到:“我也听见了!”还有一人喊道:“我能作证,他们都听见了!”

苏剑云觉得这几人说话之间甚是耳熟,扭头一看,果然看见七色医仙正在人群里大呼小叫的拱火,生怕事情闹不大没有好戏看,心里暗暗好笑,心想:“那胡大夫应该也来了南平,等会儿去跟他们几个打声招呼吧。”

元天霸盛怒之下难辨真伪,吼道:“这也叫眼拙吗?”李博深此刻百口难辩,道:“我,我...放屁,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却听赤医仙不紧不慢的道:“你敢说大话,敢去打人,打了人之后又不认人,这叫不仁。”橙医仙道:“你方才明明说的话,现在又装作忘了,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把罪责全都丢到好朋友的身上,这叫不义。”黄医仙道:“你以多欺少,几个打一个,这叫不礼。”绿医仙道:“你本来盘算着两派之力斗一派便可高枕无忧,谁知道又杀出了个更厉害的,你就乱了阵脚无所应对,不认自己说过的话,开始求饶,这叫不智。青医仙道:“你来打架的时候说好了来助拳,现在又怂了不敢打了,这叫不信。”蓝医仙道:“本来人家两派争斗,跟你无关,你却非要横插一脚,坏了道上规矩,这叫不忠。”紫医仙道:“你几个打一个,还下这样的死手,完全不管人家师父会如何心疼,这叫不孝。”

众人听他们信口胡诌,几句话间就往李博深脑袋上扣了“不仁不义不礼不智不信不忠不孝”这七顶帽子,都觉得好笑,但是碍于元天霸在此,不敢大笑出声,只得掩嘴偷笑。

李博深恼羞成怒道:“哪里来的蟊贼,胆敢这般羞辱你爷爷!”

赤医仙道:“咦?这不是你自己说出口的话吗?经我们的嘴一说,就成了羞辱你了?”橙医仙道:“堂堂一派掌门,肚量太小。”黄医仙道:“明明是你敢打姓赵的,又没胆子承认自己敢打姓赵的,却把话说的像是我们诬陷你了一样。”绿医仙道:“说的不错,这分明欺软怕硬的典型。”青医仙道:“你只敢欺负我们这些没名号又落了单的人,真碰上元天霸这样的人物,就蔫了菜了似的不敢吭声了。”蓝医仙道:“说的不错,我们七人也就在元天霸这样的人身边,才敢说真话。”紫医仙道:“对的,要是没有元天霸在身边,早就被你打死了。”

苏剑云心里好笑,混淆是非、信口拈来本就是七色医仙的拿手好戏,他七人不怕事大,把李博深说的越来越黑,却把元天霸说的越来越正,好像李博深就是个欺软怕硬、仗势欺人的恶贼,元天霸则是行侠仗义、为民发声的大侠。元天霸越听越怒,呼的一掌发掌打去,李博深连忙躲闪,元天霸这一下本就是虚招,要的就是逼他闪退,一掌击出,另一掌跟着补上,双掌夹击把李博深裹在掌风之下,李博深只得回手反击。元天霸本不屑于跟他动手,但是听了七色医仙拱火的言语,又见赵德全被揍成那番模样,心中有气,本想打李博深几下发泄怒火,不想闹大事情,因此掌力虽发,尚有收力。谁知他竟然还敢还击,心中积怒更甚,力道全吐全力打出,砰的一声狠狠打在李博深双臂臂骨上。

李博深大痛惨呼,元天霸怒气未消,发掌又打,只听一声“元爷,好大威风啊!”人影疏晃,嘭的一声,有人与元天霸双掌相交,同时退开。那人面容清癯,与元天霸年龄相仿,双目滴溜溜的转悠,笑道:“元爷,您在西北作威作福也就罢了,什么威风还要跑到福建来耍啊?”

宁和从见来的人手越来越多,悄声道:“这帮人都有恩怨,保不齐一句话不对付就要动起手来,咱们退后点看。”拉起苏剑云向后一跃,跳上了一间客栈的屋檐,见那客栈一楼二楼之内也都挤满了看热闹的人,无处下脚,索性直接跃上了楼顶坐下。交待道:“别把瓦片踹下去。”看了看战局,笑道:“这下可精彩了,来的人是川桂三蛟之一的姚斌洪,这俩人可是一直以来都不对付,明里暗里的互相较量。西北三虎对上川桂三蛟,这场戏可好看的多了。”

元天霸道:“我教训这口无遮拦的畜生,干你什么事?”

姚斌洪嘿嘿一笑,指着李博深道:“这是兄弟新收的义子,你不知道吗?”元天霸一怔,道:“什么义子?”

这下众人都看向李博深,看他会作何解释。宁和从道:“好嘛,他想蹚这趟浑水,但是明面上跟元天霸别不开面子,来了个当场认亲。李博深只要一点头,姚斌洪立马就替他出这个头了。反正他二人一直以来都不对付,谈不上什么交恶得罪。就看这李博深能不能权衡这里面的利弊,愿不愿意认这个义父了。”

李博深心中也在做着打算:“今日得罪了潭鹰派跟元天霸,已经十分难摆平。现下有个大佬愿意出面帮自己摆平,只要自己一低头,这诸般麻烦都有了下家。可是这人贼眉鼠眼,说话没半点着调,谁知道他是真心要收自己为义子,还是来占我便宜。要是叫了义父他却不帮忙,可就丢了大人还吃了大亏。”但是一看元天霸眼中狐疑的眼神中夹杂着鄙夷与愤怒,心中大怒:“你打断我臂骨,还看狗似的瞧着我,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就算是把头磕烂了,也得求人杀杀你的威风。”当下磕下头去:“义父!这人欺侮孩儿,望您替孩儿出头!”

姚斌洪心中窃喜,他本就只是要找个借口与元天霸开战,李博深就算不认自己这个义父,他也会另想它法。见李博深一个头磕了下去,心中虚荣感大生,笑道:“好好!儿子犯事,老子来管!元爷,请吧!”双手成爪,猛然前击,元天霸怒道:“你既然要来掺这一脚,那就来吧!”发掌还击,二人斗在一起。

他二人的武功却比适才青衣帮与五龙门等人高得多了,这么一来一回之间,精要亮点尽显。双方弟子见师父动上了手,自然不肯吃亏,拉着对面的弟子打了起来。

这么一来,青衣帮、五龙门、神拳馆、元天霸、姚斌洪五方势力混战起来,动静着实不小。不少人闻言赶来看这个热闹,把这条主道堵的严严实实。

苏剑云见那些人斗得越来越狠,到了要动刀的地步,心中疑惑:“这是在武夷派的治下,又逢英雄宴开办在即,怎么还不派人来平息?”向周遭看了看,只见城内赌馆、茶楼、妓院、客店人满为患,热闹非凡,心想:“兴许是为了腾地方给客人住,武夷派的弟子都搬回山上去了吧。一时半会得不到消息,还来不及下山平乱。”见身旁宁和从看的兴起,问道:“道长,你不去劝一下吗?”

宁和从道:“没什么好劝的,江湖恩怨这东西,谁也说不清。有时一句话不对付两伙人就能结下梁子,有时两方人哪怕没有过节,但是双方的师父师爷有,他们就也得跟着拼命。只要有人就会有恩怨,有恩怨,今日这样的景像就会不断重演。你方唱罢我登场,黄泉相见不想忘。”

苏剑云问道:“既然如此,那日你又为何要相救澐儿?”宁和从道:“澐儿?哦,你说二小姐啊,你怎么叫她澐儿?”苏剑云脸上一红道:“她...”本想说“她让我叫的。”又改成:“她哥说,我可以这么叫。”心中对洛天驹暗暗道歉。

宁和从并未回答,反而问道:“你去过教城没有?”苏剑云道:“教城?”宁和从道:“对,天教总舵,教城。”苏剑云奇道:“还有这等地方?”宁和从笑了笑:“我去过,那里...唉,难以言说。总之,无论天教是想称霸武林还是代正统而居帝位,都不可让他得逞。”苏剑云一惊:“道长,你后面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宁和从淡淡的道:“‘教主圣明,代统执纲,福泽天下,万古流芳’。这是教城中的切口,教条,童谣。他们话里说的,心里想的,都只有雨无正一人。”苏剑云道:“雨无正想要当皇帝?”宁和从叹道:“因此他们才杀不干净,铲不除根。唉,这当中的种种我一时无法细讲,这里耳目混杂,择日...哎呦!”猛然站起。苏剑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一个小道士钻进人群喊道:“别打了,要是受了伤,这NP市的药都不够医你们。”

这时几方人马都杀红了眼,谁又来听他说话?元天霸吃了姚斌洪一掌,怒火攻心,见这等无名之辈竟然也敢来劝自己的架,心中火气更甚,骂道:“哪里来的杂种,滚!”挥掌打出。姚斌洪见状嘿嘿一笑,不肯示弱,明面上朝元天霸打出一掌,蓦地里掌力回转,也向那小道士打去。他二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竟然把那小道士当成了比武较劲的物件,看看谁能把对方的攻势逼退。如此一来,那小道士必然横尸当场。小道士一惊连忙拔剑格挡,元天霸的掌力又快又急,掌风震退长剑,朝着他胸口拍去,姚斌洪的掌力也打向他后背。

“留手!”一声暴呵,宁和从猛然窜出,闪至小道士身前,右手成掌,奋力前挥。又有两道身影双双蹿出,一人手执长剑刺向姚斌洪背心,另一人闪至小道士身后,双手抡圆,同时前推。只听“嘭嘭”几声大响,宁和从与元天霸双双撤手,姚斌洪与面前那人交了一掌,缩身疾跃,躲开了背后长剑。

那小道士喜道:“四师哥,五师哥,六师哥!”苏剑云听那小道士说话北方口音,向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他十八九岁上下,肤色白皙,身上垮了个鼓鼓的小包,腰间挂了柄佩剑,剑鞘老旧。向他周围那几人看去,但见那小道士身前身后站着三位道士,为首的是青云四子“千里游仙”宁和从,身后使剑那人是青云五子“百剑仙”杜和秋,双掌击退姚斌洪是个青年道士,二十二三岁上下,身材板正,两只袖口都打了外衬,绣了两朵白云。

苏剑云看着那青年道士,觉着眼熟,但到底哪里眼熟,倒也说不上来。

那青年道士位居青云七子第六位,名叫晋和景,外号“吞云龙”。他未得师父真传,白召松离世时,只给他留了十三个铜人,内含四套拳法。他便日日夜夜苦练其法,将这四套拳法练的甚是精纯。白召松在世时曾为他绣过一对衣襟,想等他身体长成之后再修到衣服上。谁知弟子长大成人,师父却再也看不见了。他跟随白召松时间甚短,对这位师父却极为敬重,除了师父留下的四套拳法,其余门派武功一律不学,便是师兄们有时想传他武功,也是不行。

那小道士位居青云七子第七位,名叫白和宣,是白召松当年于山下捡到的弃婴,带回道观抚养。白召松仙逝之时白和宣年纪尚小,几位师兄一合计,便把师父留下的宝剑给了这位小师弟。可谁知白召松不好武功,只喜欢研读道藏医术,常年背着个小包裹上山采药下山医人,师父那柄削铁如泥的宝剑到了他手里,竟成了砍树开路、切片炮制的用具,三师兄“弦月剑”普和若每每提起,无不痛心疾首,扼腕叹息。

苏剑云心想:“青云观七位师兄弟,今日居然来了四位。”见宁和从摆了摆衣袖,开始与元姚二人理论。突然肩上被人一拍,一个清脆的声音笑道:“好巧啊,你怎么在这里?”

苏剑云回头一看,见韩羽蔷站在自己身后,脸含笑意,摸坐在自己身边。水云寒站在一旁,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