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他隔着水对视。他的目光纯澈，还有些孩子似的天真，由水母身上收回转到她脸上。

他的瞳孔又黑又大，双眼皮维持着一个窄窄的宽度，到微垂的眼尾稍稍散开，是个漂亮的扇形双眼皮。他的鼻子线条直挺，仅在中间有个微微的驼峰，此刻灯光正从那里反射到他鼻间的一点痣。鼻子下面是厚度刚好的嘴唇，正中一颗小小的唇珠，微微地翘着。恰到好处地和窄而精致的下巴相得益彰，用幼态中和了一丝凌厉。

饶是她日日夜夜看惯了这张脸，此刻隔水相望，又有灯光波光相映，还是被惊艳了一下。

他对她露出了毫无保留的笑脸，直起身来开口道：“买完了？”

庭萱回过神来，对他晃了晃手中的礼品袋：“嗯，你一个，我一个，回家咱再挑。”

涂山璟笑着走过来，帮她拉开包包的拉链，她把塑料袋放了进去。

他们继续往前走，走出这个展厅的门，入眼是满满一片深蓝。

那是不远处的偌大的海底隧道水槽的波光。玻璃由地板一直延伸到几米高的天花板上，身形巨大的鲨鱼和五彩缤纷的鱼群互不干扰地在碧绿的水草和淡红或洁白的珊瑚中穿梭，悠然自得。

涂山璟呆立在原地，不由得拉过了庭萱的手。

庭萱知道他被震撼到了，她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是如此。

在这样一片缤纷而静谧的色彩面前，动与静都是那么轻柔，仿佛与外面的世界隔绝，也让人暂时地忘去了心中愁绪。

他和庭萱慢慢前行，穿梭在波光与暗影之间，时而驻足端详。

在快要走出海底隧道的时候，游过来一只美人鱼，有着迷人的红头发，身上的鱼尾是渐变的蓝绿色鳞片，庭萱的目光追随着她。

涂山璟拿起手机照了一张庭萱的侧颜，光线很暗，只留下她的一个剪影，但是也不乏艺术性。

他们出了海底隧道，站到了通往二楼的滚梯上面。滚梯上面依旧是一大片深蓝色圆形水槽，不同的是这里面的鱼小了许多，身上泛着银光，依旧很美丽。

庭萱站在他上一个阶梯处，忽然转身看向他。

这个高度，她只比他微微高了一点点。

涂山璟微微抬头看向她，她的眼神晦暗不明，因为这里没有点灯，只靠着水的波光反射。她的嘴巴也紧紧地闭着，不知道是不是有话要说又说不出口。幽蓝的波光从她的头顶投下，她的睫毛下方有着一小块暗影，他不知道是不是她又没睡好。

涂山璟感觉她此时应该是突然悲伤了一下。

他不知道她此时为什么悲伤起来，是因为看到了大片的深蓝和产生了处于海底的错觉而感到压抑？还是感慨鱼儿们再难回到广阔的自由自在的大海只能在此狭窄的人造琉璃牢笼终此一生？还是她借由这幽暗的氛围想起了她那可能会逝去的友人？或是……她想起了和谁曾经一起在这里度过的场景？

他不想问，因为她和他是不同的个体，他没办法时时刻刻洞悉她的想法，或是穿越回去介入她的过去。他只要在接下来的时光里，在她像这样偶尔悲伤的时候静静地陪在她身边给她默默的支持，或是让她总是快乐到无暇想起悲伤来就好。

他们共同的时光，还来日方长。

滚梯很快到快要到顶了，他抱着庭萱的肩膀让她转过身去，贴近了她在她耳旁说道：“小心。”

原本是两个不同时空的人，此刻漂泊到一处，水底忽明，碧色浸星，情思难平。

庭萱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嗯”了一声。

二楼左侧是可触摸的浅池区，有一些海龟海星之类的可以摸摸还有一些可以买鱼食来喂的热带鱼。右侧是美食中心和纪念品中心，庭萱和他走进去逛了逛，见大多是一些钥匙扣圆珠笔笔记本或者是海洋生物的毛绒玩具，没有什么特别的商品，便和他从出口走了出去。

他们去庭萱选好的第二家饭店，外带了樱桃肉、茶香鸡、白蚬子炖绿茄子和鸡汁笋衣，又点了店里有名的港式奶茶，打包回家。

中午吃得不少，但是下午走得也不少，所以到家以后他们刚刚觉得有点饿的程度。

蛋糕还没到，涂山璟先下楼去遛狗了。

庭萱把菜的外卖盒子都摞到了一起，加上店家给的保温袋，感觉这样能凉得慢一些。

她又去自己卧室拿出那个小小的袖扣盒，藏在茶几底下的空格处。

这时候门铃响了，她到可视电话那里一看，是一个外卖员打扮的人。

她知道是蛋糕送来了，忙给他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