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某个时间点——
“是我‘诞生’的时间。”
是我“欺骗”死亡的时间。
我因为想要寻求死亡,而欺骗了死亡的时间。
因为欺骗了死亡,导致了死亡这一概念,有那么一瞬间处于“不存在”的状态。
如果死亡不存在了的话,那些正在“死亡”的人,又会去哪呢?
“……”
去往地狱。
……
是我,我催生出了这样的地狱。
给了那些与死亡有关的传说以“可乘之机”。
这个时间点,我还未与幸子相识,莺也并未诞生。
和他们两个都没有关系。
这是我亲手造成的……
我短暂地……创造出了地狱。
“……原来之前优姐说的就是这件事啊。”
就连我自己都觉得,我后知后觉的程度有些过分了。
毕竟在米兰娜的车上时,幸子就已经对地底城有所提及了,但那是几十年前就已经存在着的事物。
实际上此时困扰着我的——被我创造出的灾难,是在这地底城旁,开敞着的地狱之门。
之所以会来到地底城,也是因为幸子在车上提了一嘴。
而遇见了地狱之门,是因为这本就是因我而生的事物。
而幽灵列车,即使能跨越时空间,但那“因果”仍能将人的“连续性”给保持住。
“你就庆幸吧……庆幸幽灵列车还能把你送回来帮你自己处理这样的烂摊子。”
“唔呃……”
但是莺说得没错。
不管我怎么逃避,这都是我一手造成的“烂摊子”。
也的确应该由我来——
“不、不行……还、还是算了……”
“……哈?”
“我不行的……还是交给别的‘有能之士’吧。”
一想到“地狱”可能又是一个没有解法的事物,我不禁又打起了退堂鼓。
这鼓点声可比我内心的算盘声要大得多了。
“……”
但是我真的听见了鼓点声。
那是从地狱之门里传出来的——就像是大地的脉搏。
大地并非活物,但它却像是心脏那般跳动着。
仿佛整个地底世界都在为之震颤。
那些来自地狱的恶鬼,也在荒城的街道上跳着怪异的舞蹈。
它们不自然地扭动着身躯,覆满阴霾的面容逐渐开裂,像是展现出了诡异的微笑。
“听见了吗——”
莺也露出她那标志性的——嘲讽般的讥笑。
背靠地狱之门,站在危险的悬崖边上,朝着我伸出了双手。
像是在……
欢迎我。
是的。
“地狱。”
“在呼唤你——”
?
?
?
012
?
“不能逃避。”
不能逃避——
我这样提醒自己。
但那份恐惧难以消解。
“明明不会死亡,你在害怕什么呢?”
“……”
“倒不如说,有着任何死亡可能性的话,你反而会迫不及待跳进去的吧。”
“……”
的确……
的确是这样没错。
否则我先前一直寻求着的死亡,就成了“空谈”。
无论是追求爱还是追求死亡,都必须付诸于实际行动才行——
这是十分浅显易懂的道理。
“再说了,你现在不是‘死神’吗?”
“掌管死亡的‘权能’,在地狱中审判罪人的掌权者。”
“阎摩也好,撒旦也罢。不管被称作阿努比斯还是哈迪斯、海拉亦或伊比利斯,在那些灵魂眼中,你就是它们的神。”
“是你来支配它们,而不是让你去恐惧它们。”
“……”
……
“噢、噢噢,听上去还蛮威风的。”
我应和着莺,摆出一副不那么痛苦的表情。
但……好像也不是那么害怕了?
就像是打了一剂强心剂——虽然我没有打过那种东西就是了。
对未知的事物会感到恐惧也是人类的本能。
而这份未知被“转化”成已知之后,那份恐惧便会逐渐消解。
“所以说,你没有必要害怕的。”
“你之所以会害怕,只是因为你身为概念体,却有着像是‘人类’的那一部分。”
她将我领到那个巨大坑洞的边上。
从底下吹来了……令人背脊发凉的阵阵阴风。
像是哭嚎的声音层层叠叠地、自下而上地传入耳中、。
让我想到了波提切利的一副图画,也就是但丁在《神曲》中所描绘的那副地狱景象。
若是放在现实中,更像是土库曼斯坦的那个“地狱之门”。
我面前的,是一座燃烧着的地狱。
随着视线不断向下深入,奇异的景象也是一环接着一环。
就连“阴森可怖”“鬼哭狼嚎”这样的词语都不足以形容它那难以言表的可憎——
?
即使是在第一层的幽冥之狱,那些恶魔般的、畸形的灵魂,也并未打算抛弃它们那散发恶臭的骇人尸骨。
像是黏附在模糊的血肉之上,那尚未定型的灵魂在半空中四处飞窜着,时而又潜藏在那几近腐烂的体肤之下。
在靠近巨坑入口的地方,由凸起的岩石组成的、如真菌群落般错落复杂的森林内,那些幽暗的阴影后,似乎有着某种“野兽”躲藏其中。
即便是那样不起眼的漆黑洞口中,也已吞噬了不知多少像这样丑恶且堕落的灵魂。
??
毫不意外地,我再次打起了退堂鼓。
只是这次并没有听见那么强烈的鼓声。
反倒是听见了吹奏——
是歌唱的声音。
??
「由我进入哀城」
「通我直达极苦」
「投入堕落众生」
「圣裁推动我高贵的神主」
「吾乃神权神志神爱之品」
「在吾之前未有有形之物」
「我定会永恒不朽,与天地共同长久」
「踏入这地狱之人,将流放一切希望」
??
一首宏大的交响乐,将我的大脑“洗礼”了一番。
像是歌词一样的某种哭嚎声,直接映入了我的脑中。
仿佛是由缥缈恶鬼所组成的唱诗班……
我只能强忍着不适,扭了扭脖子,试图将那些影响着我思维的“杂音”甩出脑袋,令自己清醒些许。
“……那些东西不会把我撕碎吧?”
“不会。”
“……你、你会帮我的吧?”
“嗯。”
她点了点头,像是深知自己即将步入终局那般,对我露出了些许欣慰的微笑。
但那笑容很快又变回了我所熟悉的、那戏谑的笑……
“那么——”
她推了我一把,
“先下个地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