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院子里的樱桃、桃子、枇杷、葡萄、石榴成熟时,我母亲、我与阿卿都会回来摘果子,顺便打扫屋子。
我与阿卿来时,更是会住上一夜,需要用电,所以,一直没断。
堂屋里有我与阿卿上次带去的两提共计24瓶矿泉水,我记得还剩下一大半,还有一罐白糖和半罐蜂蜜,它们永不过期,我可以喝它们维持生命。
西屋书桌的抽屉里,有我小时候暑假去住,留下的日记本和笔。
我就在那里夜以继日地一直补日记,不管确切时间,只要记下我和阿卿过去千千万万所有的甜蜜!
这样,无论以后我被摩登伽古病毒怎样折磨,忘记我与阿卿的过去多么彻底,看到这些日记,我都可以找回我丢失的记忆!可以说,徐南栀她的毒计最终没能得逞,很大原因就是我补记了日记。
至今想起来,我都很庆幸自己当年像梦游一样,爬出很长的下水道,打到车后就闭上眼继续保持状态,到外婆家后又奋笔疾书好几天,直到吐血昏迷前,都没有被任何人和事打破那种状态!包括摩登伽古病毒折磨我产生的痛!
我现在能说的是,如果有重要程度远超自己性命的事情需要集中所有精神处理,那么,痛觉会被大脑极力忽视,所有精力会被倾注于那件远超自己性命的事情。
好比你独自驾驶飞机,满载上百名国宝级专家奔赴某基地。
那些国宝级专家,少任何一个,都会叫国家在其引领的相关领域倒退几十年,被外国卡脖子。
途中,飞机的驾驶室起了大火,发动机也出了故障,你必须全神贯注,一直双手操纵飞机迫降,才能保全那些国宝级专家。
在紧要关头,火烧到你身上,你也不能分神,不能分手去扑衣服上的火,否则,飞机立马就会坠毁。
极其重大的责任,会叫你很大程度地忽视痛觉。
我不懂飞机,但只有这么打比方,才能形象地说明情况。
还有一点,我那时能够一直废寝忘食地补记日记,一刻都没有合眼,却从未觉得困,我自己也很奇怪。
直到后来我看《走近科学》,有一名女子40年没睡过觉,通过仪器监测才知道,她实际上有睡觉,只不过确实从不闭眼,总是部分大脑短暂、不连贯地进入了休眠状态,另一部分保持活跃,我才明白自己当时应该也是这样。
唯一可惜的是,说起来记忆一直在翻涌,我也一直不停地记录,咳血、阵痛好像都和我没有了关系,可我写到昏迷,也只来得及记下不到十分之一的往事。
阿卿赶来临安,问在小巷子里摘菜的我外婆家邻居有没有看到我回来。
人家说没看到我人,但西屋里天天亮一整夜灯,还有人咳嗽,应该是我!
阿卿立马翻墙进来找到我。
那时,我已吐血昏迷了很长时间,左手臂被自己压得险些坏死,贴挂在木质圆光罩的月亮门上的老式灯泡,也早已把它紧贴着的月亮门烤出了半个圆茄子状的凹坑,坑里的木头都碳化了……
我醒来后,听阿卿这么说,也觉得好险。
月亮门和帷幔都易燃,帷幔南面是一摞木箱子,北面是木质衣柜,再往北,是木质雕花床,上面是晒过以后放在密封袋里抽干了空气的被褥。
阿卿如果晚来一天、两天,说不准就要酿成火灾。
在临安的医院里,我醒来时,阿卿正在看我补记的日记。
他见我醒了,合上日记本,忍着眼泪,温柔地问:“补记完了吗?”
我抿了抿唇,说:“没有,但有这样一部分,已经足够了!”
我心里还和自己说:“哪怕只有其中几页纸,只要叫我看到,我都会无数次重新爱上你。无论怎样,我总归是认识自己的字迹的!看到它们,我就会知道是我亲手记录的自己真实经历过的甜蜜往事。”
徐小姐决计想不到,我从此有了对付她的摩登伽古病毒的一件法宝!
往后,我被摩登伽古病毒折磨,再发作时,无论有多么痛不欲生,我都抱着或者握着至少一本日记。
在不需要全力忍痛时,我就会打开来看,一边看,一边流泪;越流泪,越是要看!越看,越不屈服她带给我的无尽折磨。
芊芊她们四个我真正的好闺蜜去医院看我时,哭着说,那是我一个人的《圣经》,形容得很恰当。
那里面的任何事,都足够引领我走出叫我受苦受难的埃及,重新回到流淌着牛奶与蜜的幸福之地。
往后,我与阿卿很多次回临安我外婆家。很不巧,经常赶上雨天。在雨夜里,我与阿卿总有说不完的甜言蜜语……有些话,不用太新鲜。比如,阿卿很多次说起我差点要截肢以及宅子差点失火,最后说:“那时候多危险!”“你那时候怎么那么傻?”这些话,他说一万遍,我都觉得很甜。
我最应该庆幸的,就是能够遇到他,然后,与他重逢,从此相爱至深。
在整个大三、大四,我被他姐姐逼迫喝下的摩登伽古病毒折磨,累计发作27次,忘记他27次,主要就是靠他,其次才是我自己不惜性命补记下的那三本日记,不断甜到我、暖透我、治愈我、唤醒我。
在我这次出事前,虽然还没有回忆起我们俩以前所有的甜蜜,却再不发作了。
如今又过三年多,记忆,终于要圆满!
我想,有我成了新的力证,人们更应相信,真爱无敌,区区忘情蛊,实在不算什么东西!天不老,情难绝,区区忘情蛊,怎能敌得过无敌的情?就算虐痛至极,最终回头,只会更被甜到泪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