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布的这张网实在太大,她看不见,所以不清楚自己是否也在其中。
“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问您,不如现在就问了罢。”
“您究竟是不喜欢她明星的身份,还是单纯不喜欢她本人。”
只见她嘴角轻轻勾了一下,似是不屑于回答这个问题。
“总之不喜欢,还有区别吗?”
“在别人眼里,除了家世,我大概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如果我和她之间二选一,任谁选都不会选我才是。除非,您瞧不上她的出身。”
许芳华缓缓笑道:“从小我父亲就教育我‘人不分高低贵贱,更不要看轻别人。’我记了都快一辈子了,并不是记着玩的!”
宫以诺亲眼见过她对孙妈的态度,也从孙妈口中听过她们的故事,她确实身体力行地践行了这句话。
“我有不喜欢她的理由,但那不重要。”
宫以诺有些不知所谓,对于她来说到底什么重要。亲孙子的幸福难道不重要吗?但为何……
“像明家这样显赫的家族,不应该最重视名声吗?可您为什么偏偏选了一个我这样声名狼藉的女人做孙媳妇?
我知道您和奶奶是昔日的故交,但这个理由根本站不住脚,毕竟她的亲孙女又不止我一个。”
即便是两家交好,那也是老一辈的事了,她犯不着为一个早已魂归往生极乐世界的故友赔上自己的亲孙子。
许芳华拈着茶盏啜了一口茶,香味馥郁的老君眉入口甘醇,连带鼻腔里都浸润着清新怡人的茶香,她眉目跟着慢慢舒展,脸上亦露出柔和恬淡的神采,“因为只有你对他毫无所图。”
临离开时,她还把人叫到跟前,反复叮咛,“不过才三个月而已,很快就到了。”
“你爸爸最近往我这里跑的次数可比你勤,指不定我哪天扛不住就松口了?你最好安安心心的给我待够三个月。”
看到她出了堂屋的门,明老爷子才从里面的书房出来。
“你就这么喜欢宫家的这个小丫头?”
“这大概就是眼缘吧!”
“难得有人在你面前不露怯。这丫头除了名声不好,其他倒也凑合。”
许芳华听后,当下就不乐意了,“我觉得她哪里都好。”
老爷子盯着夫人手里的小葫芦瓶,心里多少有点气。
谁知她下一秒打开瓶塞,囫囵吞了几颗进去,可把老爷子吓了个够呛。
“你不舒服?”
“大惊小怪什么?这是思贤特意找老中医按照我的体质调制的补气丸。”
“年轻人的心思活泛,我总得留一手吧!”
一向跟随妻子脚步的老爷子难得持有相反观点,“不,是姜还是老的辣。”
许芳华扭头就瞪了他一眼,“谁让你孙子一点都没随了你和你儿子,连个媳妇都追不到?”
“那倒是,他品性像极了岳父,轴得很。”
想起半生鳏寡的父亲,许芳华满眼是泪,却一脸骄傲,父母带给她的荣耀贯穿了她的一生。
老爷子把她拥入怀中,“当初你不顾脸面,不怕无垢记恨你,仍坚持让他回来,除了明氏需要他,还有岳父的缘故吧。”
她含泪点了点头,“父亲经历了太多的生死时刻,我目睹过他好几次从死里逃生。”
“无垢负伤那次,我之所以擅自主张没告诉你们,是因为只有我,只有我知道等待是一种怎样的煎熬,我怕你们承受不住啊!”
“你知道吗?那颗子弓单离他的心脏还不到一公分,我守在医院三天三夜没敢合眼,直到现在都不敢同他们夫妻俩讲——他们的儿子究竟经历了什么!”
“即使时隔多年,我仍不敢想象,如果手术失败,该如何面对你们。”许芳华靠在丈夫怀里嘤嘤哭泣,“我知道是我自私,是我给父母丢脸了,所以你们怨我也好,恨我也罢,我都认。”
人生步入尾声,老爷子才第一次看到妻子如此脆弱的一面,虽然他料到了那件事是压垮她心理的最后一根稻草,但毕竟他也不在场,又怎会真正做到感同身受。
他轻轻抚摸着她的白发,细声安慰,“不,不怪你,是我未尽到作为丈夫和祖父的职责。”
“在我们所有的子女和孙辈中,他最像我父亲。崇义,我受不了他们接二连三的离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