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尸身皮囊为棺椁,如此邪性的丧葬形势,世间恐怕只有拜月教能想得出来,并且始作俑者付诸实践。成效不说有多斐然,不过滋生出硕果仅存的一只霊搿帑怖,就够当世崶宇玄圣喝上一壶的。
通古繇饬作为拜月教主的千年清修之地,被我们这支擅闯队伍搅得天翻地覆,一片狼藉。后院失火,是个有血性的人都得暴跳如雷,何况还是个集穷邪尽恶于一身的霊搿帑怖,不歇斯底里发起威来便怪了。
凭著自己能说会道的伶俐口齿,好不容易混了个领队身份的我,头一次感觉到狗头军师不好当,责任重大,一边策应队员顺河道往前见路开拔,一边从装备袋中卸下最后两枚土质手雷。霊搿帑怖再邪性,总归是个血肉之躯,炸它个粉身碎骨,不信这成精的拜月教主还能撵人不放。
坡上的霊搿帑怖晃了一晃,以为会从高处直接坠落,哪成想,成精之物总是不同凡响,竟是展开数对形如人类手掌的黑魆魆触角,如野兽般猛然攀崖而下,登时搅得地面微颤,松动的山石掉落不绝,激得底下的水潭里水花四溅。
霊搿帑怖移动方式亦人亦兽,还能妙然滚行,速度之快,令人咋舌,这家伙落水沉底以后,眨眼间便从水底猛然扑出,体型骤增了一圈,几乎填充满整个不算宽阔的河道。
我气的不行,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用拇指挑开手雷拉环,白烟哧哧的冒出。由于霊搿帑怖以皮囊筑壁,弹力肯定不容小觑,极易把手雷弹开,所以心里暗中读秒,务必在手雷炸开的同时,让最集中的爆破力掷在这头肉球邪精身上。
两枚手雷精准无误的砸中霊搿帑怖,缓缓往它肉身里深陷数寸。那半透明且带青光的皮囊异常坚韧,重创之下仍是不破不裂。好在没等它把手雷弹射出来,电光火石已经铺开,发出两声振聋发聩爆响,地动山摇,尘烟滚滚,碎石泥沙伴随著一泼血水飞溅数丈。
本以为杀伤力巨大的手雷爆破,势必把霊搿帑怖炸得血肉模糊,不说轰它个一命呜呼,就此绝种于世,最不济也该让这只尸妖不复之前的凶猛,到时候就该任有我下刀子了。
可谁都没想到,手雷只把霊搿帑怖炸开两个窟窿,肉球褶瘪了片刻,又充气似的呼呼迅速膨胀,就地动弹,滚了一圈,将散落在整个河道山石缝隙间的碎皮肉尽数吸入体内,一转眼功夫,胖头鬼陀肉身上破开的硕大窟窿伤口竟然不治而愈,达至严丝合缝。
这不死的鬼东西剧烈抖动一番,再次穿山越壑,跟个重型人肉炸弹似的朝我扑了过来,简直雷霆万钧。
传说中的僵尸阴阳爵恐怕都没有这般邪性。我倒吸一口凉气,这家伙邪的没边了,更可怕的是,霊搿帑怖入水时熄灭掉的尸香火毒噌地死灰复燃,条条火舌喷溅,让半透明皮囊上的数十个人面瘢痕显映得愈发清晰。
这只肉球如今就似一个桎梏鬼魂的牢笼,那一张张鬼脸张大了黑乎乎的嘴巴,趴在肉球内壁上往外惊恐瞪目,似乎便让人听到了一阵凄厉的哀哭声,他们分明是想挣脱逃离魔爪的控制,重回轮回道,可惜盘膝静坐在里面的拜月教主灵体未曾放行,囚困著这些可怜的孤魂野鬼,供自己在千年的时光里不至于“无魂为食”。
见大事不妙,刚才还显得神勇无敌的我撒腿便跑,谁知慌乱中,被散落在河床上的鹅卵石绊倒,摔进浅河中,冒出头便嚷嚷:“诸位,胖头鬼陀这回是玩真的。”
也顾不得疼痛,我慌忙爬起身子,牵上赶来接应的点点小手,冲前面高呼:“葫芦,蚊子,这场阻击战,老默我弹尽粮绝,差点壮烈牺牲,好在为大部队争取到了宝贵的撤退时间,光荣阵地就靠二位镇守了。”
听我胡言乱语,葫芦骂骂咧咧,但不容他多虑,与不语心有灵犀的扭头驻足,同时掷出仅剩的一枚手雷。不过这次他俩不是针对水火枪弹不侵的霊搿帑怖,而是寻准了最佳地形,希望能炸塌河道最窄处的山石,好阻断来势汹汹的肉团子。
手雷炸开,也顾不得去看那地下水道是否坍塌,众人相携,匆匆拐进一条弯道。脚底下的河床,已经完全被潸潸流水淹没,不得不踏水飞奔,所幸水位不深,约莫只淹过脚踝,对奔行并未造成多大的阻碍。
身后依旧跟著霊搿帑怖发出的怪叫声,看来威力惊人的手雷最终还是功亏一匮,没能阻断肉球追撵的来路。我跑得气喘吁吁,情不自禁胡乱感慨,让崶宇玄圣忌惮的巫官墓,自古只有死人追活人的份,从来轮不到活人做主。魑城宫崫如此,瘗魔神殿如此,这回骷嶻米尔也不例外,这他娘的死了将近千年的尸体,怎么就还能追人,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前边奔行的安洁和安娜贝拉搀扶著不知摔倒几次的民俗专家,老爷子之前本来就遭受邪毒伤害,萎靡不振,虽然瞳涎夜蒾珠救回他一条性命,但这么短的时间里,老爷子的体力尚未恢复如初,竟喘得嘶哑声连连,多半挺不了几分钟就得精疲力竭,昏死过去。
最终安洁停下了脚步,把老先生放在河道中突起的一块岩石上,一手握驳壳枪,一手攥匕首,大有与霊搿帑怖同归于尽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