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的说,很难。那恶魔用的方法看起来和肯瑞托的很不一样,我可能需要几个小时来解析法术结构,然后才能逆转它。”
狄宁看了她一眼:“准确来说,我的意思是炸掉它。”
“那就十五秒。”
“不错的进展。”
“但中途不能够被打扰。”
“我猜也是。”
“现在还是个不错的进展吗?”
“已经降低到了还行的水平。”
“听起来还是可堪一试。”
狄宁没有马上回答她。直到十几步之后,他才说道:“你没必要这么做。”
“只放走俘虏可不够——”
“我是说,”狄宁打断了她,“你不是洛丹伦人,对这座城市和它的人民不负有责任。你可以伸出援手,但没有必要为此冒生命危险。”
吉安娜猛地停下脚步,既震惊又愤怒的转过身去。
“这是你说过的最混账的一句话。”她咬牙切齿的告诉他,“我真应该抽你一巴掌。我保证下一次我会的,如果你敢的话。”
狄宁向后退了一步,耸起肩膀,惊讶的看着她。但吉安娜没等他开口就怒冲冲的跺着脚走开了。隔了几秒钟,她身后才有脚步声跟了上来,并且谨慎的没有贸然挑战她的领先地位。
他们一前一后,在沉默中走到了下一条街。吉安娜的怒火终于冷却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凉意,沉甸甸的蜷缩在她的胃里。
她可能会死。
吉安娜从来没想到过这一点。甚至连去想象都是一件非常古怪的事。在今天之后,她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她还有几个方程式需要安东尼达斯解答;从肯瑞托的图书馆里借来的两本书放在房间里没还;实验室里有一个蒸馏器需要送去修理,再顺便买一点午夜墨水,上一瓶的质量太糟糕,没用多久就干了;坦瑞德下个月会晋升为船长,她答应要回家去送他出航……如果她的生命在此截然而止,那所有的可能性都会被夺走,这简直不公平。
然而,死亡从来不在乎公平。它唯一的公平在于一视同仁的夺走每个人的未来。那些吃下瘟疫的城卫军们,那些响应钟声的民兵们,那些充作祭品的俘虏们,如此之多的无辜者在今天死了,甚至不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的时间在此告罄,只是因为少数人的疯狂和野心,只是因为少数人拥有他们不配获得的知识,并肆无忌惮的滥用它们。
这就是为什么她一定要去冒这个险。她同样拥有着力量,在性质上和诅咒教派的死灵法师们相差无几,从这方面来说,圣骑士们的怀疑是有道理的。根本性的不同在于,她选择为此承担责任,而不是借机放纵自己。所以如果吉安娜在有机会阻止的时候却选择掉头离开,放任诅咒教派继续滥杀无辜,那么她就和他们没什么区别。
吉安娜确信她是对的。不过,她仍然为自己刚刚的大发雷霆而感到后悔。当理智重新占据了主导,她开始意识到刚刚那个提议有可能不是侮辱或者质疑,而是某种隐晦的关心和提醒,尽管听上去不像那么回事,但这反倒正是狄宁的风格。
你早就知道他从来不会好好说话。吉安娜在心底责怪自己。但他做事也从来不打折扣,看在盟友的份上,你应该多想一想,而不是像个没头脑的小女孩一样乱发脾气。
即使如此,让她马上为此道歉依然有些困难。吉安娜在窘迫和尴尬中又走了一段路,始终没有鼓起勇气。最后她只好决定把这件事推到战斗结束后再说——如果那时候她还活着的话。
这个念头让吉安娜轻松了很多。你瞧,死亡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是不是?眼看他们就快要到达目的地,她试探性的放慢脚步,让自己和狄宁回到了同一条水平线上。
“我可以让一个水元素去配合你,你觉得你能够争取到十五秒的时间吗?”
狄宁看了她一眼,似乎并不怎么生气。吉安娜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他已经习惯了别人对他关切的方式大发雷霆,还是因为他刚刚确实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我能。”他说,“但你也得为我做一件事。”
“是什么?”
“当我叫你跑的时候,”狄宁说,“马上照做,别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