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孤烟直21
张骞负手再问,“既然相信我的眼力,那么就不要质疑我的能力,我自有自己的判断与想法。10任何人都是无法左右我的,除了我自己以外。不过你方才提出要去帮西林的忙,我思虑了一下倒是觉得可行,可以消磨消磨时间,省得你整天东溜溜西溜溜,让有些人想入非非心乱如麻,”
想入非非湖荨自然知道,他口中对自己想入非非的人是谁,除了许凝之以外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因而只是苦笑,道,
如此我就先到西林那里先报道一下了,让她给我安排给什么差事,湖荨觉得气氛有些奇怪,张骞的眼睛一直盯着她,她觉得不大自在,连气都不敢大喘,真是难受极了。湖荨当下只想随意敷衍张骞借个由头赶紧离开。
正当湖荨欲将踏出门的那一刻,张骞吱了一声,我们又不在大漠雪山,你现下去找西林有何贵干啊!湖荨的脚突然一顿,是啊,流动的厨房只存在于荒漠与雪山,现下我们来到了人群密集的国度,有吃有喝有住,哪里需要简陋寒酸的流动厨房,西林也是落的一身轻松,专心恋爱了,自己怎么忘记了。
所以现在是离开还是不离开才好呢?她那只无处安放的脚,是踏出去还是收回来呢?湖荨踟蹰着思绪万千徘徊着,
张骞掷重了一块镇纸,砰的一声,命令道,“你做事是习惯半途而废的吗?”湖荨扭过身子惊赫道,什么半途而废?张骞瞟了一眼案桌上的湖荨遗落下来有关姑墨的风土的纸集,喏了一声,
湖荨灰溜溜地折返了回去。拿起纸集便要离开,张骞又喊住湖荨,湖荨额头的青筋一下暴了起来,脾气躁了起来,湖荨缓缓地闭上了双眼,湖荨八步作蝉,势如疾风骤雨,一只铁手拍在了张骞的案桌上,砰的一声案桌上所有的东西都跳了一跳,另一只手岔着腰,仰天长吼。杀红眼的兔子一般,
大人下一次你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尽,你这么想一个字吐一个字的,我的心情很烦躁,我的腿很酸,来来回回的非常累你知不知道,
……镇纸又砰了一声,张骞狠狠地压低了声音,轻吐道,“湖荨你还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回来继续与我讲解,”湖荨咣当一下白日梦瞬间醒了,
她叹了一声气,道,要是哪天真的能这般放肆就好了。不过真要道到那个时候,想必小命也就不久已了,在张骞的反复催促下,湖荨乖乖地拿起了纸集,但是依旧不专心错字百出,听了一大段什么也没有听出来,
张骞见湖荨心神不定,小动作极碎。好像随时随地准备手舞足蹈的模样,看得张骞眼花,不禁道,你怎么心神不定,要不要让西林买一颗猪心让你定一定躁乱不安的心,长安孩童幼时常有注意力不集中、小动作极多简称心不静之症,父母常以猪心为主灯芯草为辅,一连顿上个几个时辰。届时,连肉带汤一并吃下去,一连吃上个好几天,心思烦杂之症状必然有所缓解,
幼童?心不静之症?湖荨驳道,我什么时候得了那心不静之症了,我才不吃那猪心灯芯汤呢?膻得慌,我只是在想事情,张骞:在想什么与我分享分享,
湖荨:我在想……我不告诉你。
张骞又拍案桌,恼怒地拍案而起。但是这一回他是真的恼怒了,
“你思绪周游千里,如过隙白驹一般。我管不着但是你现在,是在替我翻译讲解,这是你的职责你是在工作,你思想开小差还有理了。我就问你一句你还敢再把方才那一句,用不着我管的事再说一遍吗?
湖荨不语,怎么说变脸就变脸,方才还不是一脸祥和之气的吗?男人啊男人……
张骞怒:想来是我对你过于放纵,以至于你连我也不放在眼里。”湖荨站如松,默默挨训。此刻的她悔得肠子都发青发紫了发烂了。
这一次张骞不听她的解释,直接从她的手中抽走了那张纸集,湖荨的手掌都被纸集划伤了,可是不觉的痛,张骞随后又像一阵疾风从湖荨的身侧蹭过,湖荨感觉自己都能被刮倒,
完了完了又要被打回原型了,湖荨你今天抽什么风吃了几个豹子胆啊!积攒了一夜的肝火居然全部,都撒在了大人身上,
张骞走后不久,左右一盏茶的功夫,湖荨的后背就已经湿了一大片,风一刮卷过就受了凉,兴许是出了汗的缘故,那寒趁虚而入。
连着几天湖荨都是冒着风寒的,自从上一次许凝之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赏了一巴掌,他就像只鼹鼠一般躲了起来,想来是自己得暂时避一避风头。湖荨已经好几天没见到他了,至于吉丽湖荨也不知道,
吉丽已经好久没有与她主动说话了,还主动搬离了房间。好像是与她怄气,所有的烦心事都堆积在了一块。湖荨彻底地病了而且病得还挺重,但是她没有与任何人说过,只是捂着面巾,默默地跟在了大队伍的后面。幸亏有个别好心人,偷偷煮了些姜茶放在湖荨窗沿,湖荨靠着姜茶勉强挨过了,
“大人,前方有许多卖香料的,早就听闻姑墨是西域最大的香料交易市场,咱们大可去看一看,届时回大汉也可一并带回来一些,”张骞点了点头,让堂邑父与许延一同前去。挤到了人群团杂的中心,虽然四周裹挟着不少香息但是厚重的人味还是压过了香息,俩人都捂着了鼻子,堂邑父抱怨道,这里什么味道都有什么香的臭的,还有带着温度的气味。许延捏住了鼻子,道,既然如此你还不快些闭嘴,一呼吸别人的肠气全被你吸收了。
一经提醒,一语惊醒梦中人,堂邑父紧急闭口,再不说话了。
喧闹非凡的人群中突然变得惊慌失措,就像受了极大惊吓似的。冲出了一个男人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持着方刚血气的刀蒙着面,远远瞧看去有张骞侍卫那般高大威猛,额头上划下了一道结痂不久的疤一直划到眼部,虽然蒙着脸但是那道与猎人搏斗过后的疤依旧明显,看不出他的真容,但是能从他无所战兢飒气穷凶的双眼中能看得出来,他杀人无恐,尤其是那手中摇晃的星星点点血色的尖刀,背负数不胜数的血腥。
惧怕二字任何人都从他眼睑内找不出来,咄咄逼人的杀气所向披靡,气势汹汹地从人群中冲了出来。目标只指向张骞身旁停歇的符节,男人想也不想直接冲向张骞,张骞避之不及,因为他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崩泄堤坝潮涌的水向着张骞涌来。就连身后的侍卫都保护不及,唰的一下,张骞的手臂被那凶恶之极的恶徒狠狠地喇了一刀,一时间甲胄冰裂皮绽骨现,鲜红的血液几乎是撒出来的。
沾了血的刀落砰的一声,张骞根本顾不及手臂的伤,瞪上了马便猛烈追赶持刀的恶徒,什么都可以丢唯有大汉的象征是不能丢的,丢不得。大伙都在慌神之中,二人已然随着滚滚红尘消失了,不知方向。湖荨不忍让张骞一人孤军,抢过了路人的一匹血红马,拽紧了马绳用力抽了抽马尾。
马一下冲了出去,速度之快吹地连那头发与地面平行。因为马跑的太快了,不知道中间踏翻过多少摊主的小摊,踩过多少讨生活小贩的聚宝盆,又或是吓哭多少尿裤子的孩子,湖荨完全不记得了,只能听到沿途的哭、闹、慌,余下的就是泣哩嚓啦的锅碗瓢盆翻滚的声音,能凑成一出交响乐了。
湖荨心里纵使有千万句抱歉,不能一一道歉。视角始终注视着远方俩个人影,那恶徒想来也是没想到自己会遇上如此难缠之人,但是他觉得越来越有意思了,因为终于有人敢挑战他了,而不是惧怕他像只乌龟一般缩进壳里。
于是拉紧了缰绳吁了一下,马即刻停了下来。此时张骞等人已然出了姑墨城,来到了寸草不生了无人烟的荒地沙戈壁,恶徒高高举着符节挑衅着张骞,他将手中高高在上的符节,狠狠地摔在了地面上,马蹄践踏在符节上,那恶徒还吹着口哨,不断挑衅张骞,他不屑地打量了张骞一番,张骞瞬间失去了理智,双眼嗖的一声冒出了一簇火苗,仿佛能将眼前之人挫骨扬灰千万次,
那恶徒又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句,你们中原人都像你这般弱不禁风吗?你们吃饭的能与我们吃牛羊肉的,吃奶酪的相比吗?身体有我们那么强壮吗?话语尽带讽刺甚至是歧视,恶徒随即褪下身上的衣物,方块漫漫的肌肉似乎快要漫出来了,愚蠢之至,他像拍牛皮鼓面一般,愚蠢弹动的肌肉没完没了地抖,在炫耀肆虐地炫耀满身的肌肉。随后又挑衅道,你能像我一般吗?张骞的嘴角掀起了一阵笑,随即褪下衣物,赤膊上阵,
他快速地解开了腰带,一整件衣物剥落,挡住了阳光,随风飘到了着急忙慌赶来的湖荨脸上,遮住了湖荨的视野。湖荨一把抓开衣物,眼前的一幕是她从未见到过的,张骞赤膊的上身伤痕累累,密密麻麻的针线像一条条蜈蚣一般,箭伤、刀伤、没有一处是好的,尤其是胳膊那一处皆有新肉占领了,风沙一下灌入湖荨的口鼻,她霎时间睁不开眼,反观那恶徒他的眼睑终于有了一丝丝畏惧,
因为张骞身上的伤比他的要多上好几倍,他的肌肉尤其是腹肌也比恶徒强壮许多,张骞趁其不注意,一把刀刺进了恶徒的胸腔,手臂用力地一搅动。因为张骞的速度太快了,恶徒未来得及反应,只觉的胸腔一阵剧痛,遂翻到在地。
翻倒在地的恶徒指着张骞,你胜之不武,你趁无所防备打伤我,赢了也不光彩。话毕张骞仰声大笑,公平?你有资格与我谈公平吗?你抢我的符节可曾与我谈过呢?你是二话不说就抢,还摔了我大汉的符节,我还与你将公平。是谁先不公平呢?对待像你这种十恶不赦的恶徒,我跟你讲公平,你配吗?我大汉符节岂是你说诋毁就诋毁之物,他字句中震慑力极强,隐忍的霸气。
他为大汉而战,是的作为交使节,这是他应该做的,
他阔脉胸张的身材笔挺地坐立于马鞍之上,是绝世的英雄。随时随地都能澎湃。结实的肌肉多多少少震慑住了那恶徒,张骞强硬地让那恶徒捡起符节,他的刀就架在恶徒的脖颈上,恶徒好像随便动一下,都可能陷入死亡的阵地,一去不复返。在张骞的注视下那只暴躁的猎豹骤减了锐气,蹉跎成了一只丧家之犬,落魄不堪。乖乖地听从张骞的命令捡起那根符节,亲自递给赫赫威然的胜利者,从未有过的卑微去盯着他,他那高昂着的头面对着居高临下的张骞。卑微的眼睑流露出了一丝的隐没的邪恶,漫漫浮张开了开来,
那一霎那,
大人,小心。湖荨的吼声几乎能响彻了荒漠,她的声音无比恐惧犹如跌入深邃不见底的深渊,那里只有黑暗,而嗖嗖嗖的风穿过耳畔,身下的是阴凉的深渊迎接他……,一种力量掏干了他身体内所有的能量,那种力量似乎是在催眠他让他放松,停下脚步。黑暗的尽头是光明,一阵强烈的光喑入眼睑,他晃晃悠悠地仿佛只身回到了大汉见到了日思夜想的长安,熟悉的长安他几近泪崩,
他回到了长安,是长安,他真的回到了他朝思暮想的长安,长安没有变,依旧繁华。
他跪了下来,跪在了未央宫门前,泪流满面,流满面心怀愧疚,他愧疚自己没有完成陛下的任务,而死在了半路,
陛下陛下,我对不起你,我有负你的嘱托。他声泪惧下。
刘彻从未央宫走了出来,他笑容满面,见到了张骞兴冲冲地抱过张骞,
“张卿从西域归来辛苦了,”张骞再一次跪在刘彻的面前,低沉的声音拱手道,陛下,张骞终究是辜负了陛下的期望。张骞未到西域,张骞……刘彻打断了张骞,安抚道,
我知道了,你太想长安了对吗?你想回来看一看是吗?张骞泣不成声,悲痛徐徐从心底浮选起来。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君王,刘彻握着张骞的手,就像安抚孩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