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往是有一句没一句的谈话最能消耗时间。饮了两杯茶,相对一页一页书的翻过,各自沉默而不尴尬。这些时日大抵都是如此,之前该聊的也聊得差不多了,每日朝堂见闻也因着日子本身的静水流深而疏疏落落。
朝堂之事说完后,两人各自对坐而翻书,偶尔低语一两句,似离离深草中夏虫厮磨。那头桃花香总是顺着晚风送到李世默的鼻尖,香软如春的味道撩得他有些心猿意马。他瞥了一眼窗外的桃树,又回过头来看盈盈灯火下的一双红酥手。
“饿么?”
“唔……”若昭那头正在朱栏纸上写着什么,听到对面的声音,笔尖一停,“还好。”
“我去给你端点红枣汤?”
“好呀!”
这样的对话在每一日的晚间都会响起。李世默知她不愿意麻烦别人,“随意”、“还好”,这样的词他听得多了,自然不会当真。
起身出门,去自己院中的小厨房拎着一食盒的枣糕和红枣汤。回来踏进书房的门,刚刚还托着腮,握着笔时不时写写画画的小小人,现在正四平八稳地趴在书桌上。
李世默拎着食盒,站在门口眨眨眼。
竟然睡着了?
想来也是,她精力一向不好,白日里操心太多,身体底子又差,睡觉也不怎么安稳,每到清晨总是醒的很早。在成都节度使府上的时候,两人挤在一间屋子。他收拾地上铺盖的时候,她便醒了。久而久之,原本就不太好的身体越耗越空。
一时懊恼应该催促她早点睡的,这头放下手中的食盒,李世默把那团轻软得像棉花的小人抱起来,送到里间卧室。生怕把她弄醒,小心翼翼把鞋取了下来,才意识到她的脚本是没有知觉的。
至于剩下换寝裙这事儿他做不来,好在夏日裙衫单薄,勉强连裙子一并塞进被子里。
李世默起身,想着也该回到自己院子里。向外走了两步,又回到书房,目光忽转,突然掠过安置在的一侧的书架。
若昭搬到宣王府有些时日,来的时候把自己随时翻的,正在看的书都一并带了过来,陆陆续续也塞满了整个书架。
李世默好奇,凑上去看了看。确实不少,诸子六艺,天文地理,史书政典,居然还有兵书。大多都是经典,常翻常新的。
每一册书旁还有一张湛蓝色的包背纸裹着的一沓东西,纸上没写字,也不知道是什么。
不过安然躺在书几上的那两本倒是很明显。一册是书,韩非子,另一册还保持着若昭被抱走之后摊开的状态,是些诸如札记之类的东西?
望了一眼书架底层放着的浆糊、裁刀之类的工具,他大致猜得出,若昭读书,有随手写札记的习惯。单纸成章,一本书读完,再将印有文字的纸面朝里对折,中缝为准,动手用浆糊粘黏成册,裁齐成书。
比如目前几上那册韩非子,就应该是读完了的。札记已经成册,翻开扉页,上面写着“韩非子札记”几个字。
李世默突然想知道她写了些什么。
不过擅自翻人东西,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脑中天人交战几个回合,李世默偷偷瞟了一眼里间的方向,没有动静,该是睡得很熟。手下没忍住,一页书册已经翻开。
“承光二十九年春三月十一
初见秦极言秦军之勇,兼以针砭秦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