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闹事的大汉见二人父女相认,竟将他不管不顾,忍不住道:“哟,来了一个大的,你来了就好,你是他爹爹,你说怎么办?”
童老三慢慢转过头,眼神中出现一丝狠厉,待转了头突然又换上了一副赔笑的脸。这一丝狠意,谁也没有瞧见。
楚泽和柳潇潇在人群中也是眉头直皱,这自己好不容易安排的父女相认,竟然被人搅合。至于那婆婆,楚泽和柳潇潇也都认识,正是早前看病时,排在楚泽前面那位,说不定,还是卖给楚泽二人面具的那双姐弟的奶奶......
若是如此,这婆婆身故之缘由,再简单不过,定然是劳累过度所致,此刻竟然被抬到此处,成了逼迫这女大夫的幌子。
只见童老三一边赔着笑脸,一边赔着不是道:“几位,还请高抬贵手,放过我们这一家吧?您看,我这就一读书人,身无长物的,您跟我这讨出气眼,也讨不着.......”
那为首汉子突然一脚将童老三踹翻,说道:“你当老子是来讹人?我呸!”一口浓痰吐到童老三新买的长衫上。女大夫见此,眼睛一凝,显然,她现在也生气了。
方才几人围着她谩骂,她都默然无语,此刻,她神情终于有些变化了。
却是不知这为首汉子心中思量,这中年书生好生阴险,这话中意思,不是说我无事生非,故意讹诈钱财?差点着了他的道,好在老子反应不慢。
童老三又爬过来抱住了这为首汉子的腿,依旧赔笑道:“我女儿是有大本事的大夫,你问问这些乡亲,哪个被治出问题了,好汉,你就放过我们这一家,不要再讹我们了......”
若是刚才还是在语言中放了陷阱,引得大汉来钻,现在,却是直言这大汉讹人。
大汉却是被这话激怒了,忍不住喊上左右,叫道:“给我打!”
说罢,当先挥着拳头朝着童老三打去!
楚泽和柳潇潇见状,正要出手,楚泽却突然瞧见童老三双手护着头部,那指缝里露出的一丝狠意。
不知这童老三意欲如何,但他却觉不妙......
童老三被这五个大汉一下一下的揍着,童老三一边护着头,一边想着,再过去一点......好,就是现在!
童老三突然暴起,不顾落在自己身上的拳头,伸出双手朝着那为首汉子推去!
楚泽见状,猛然想起童老三被收押的原因........三年前,童老三也是被人围大,之后把那恶人推了一把,不料失手将恶人撞到了台阶上。
此处虽无台阶,但那地面上,不知是谁,放了一个木楔子在地上........若是这一推下去,这大汉恐怕凶多吉少......
楚泽看出了童老三的计策,心中想道,若是当真让童老三得手,那官府又该何处?
那常知府,赵师爷,和慕捕头,恐怕要倒霉。
楚泽忙跃出人群,想要阻止这场“意外”的发生!
不料,一双手却先一步,握住了童老三推搡出去的双掌。“爹,放下吧。”
阻止之人竟然是女大夫!
楚泽此时也已经赶到,又默默的退了回去,心道:“这女大夫功夫倒是不弱。”
童老三见自己精心布置的杀招,被女儿毁了,一阵愕然:“女儿......你......”
“爹,莫要为了女儿,伤人性命........”
这话,却是让童老三一阵失神。三年前,自己失手杀人,因此入狱,但自己却从不后悔。心道,若是这样的渣滓再来几个,自己便可效仿这招,来个失手杀人,所以,他随身带着一块木楔子,一开始便偷偷埋伏在地上。
现在,面前这个大汉,当着自己的面,欺负自己的女儿?
童老三心中冷笑,却早已判了他死刑。
他虽不是官府,却不知哪来的勇气和道理,轻易判人生死。
或者,人有逆鳞,触之即死?
但讽刺的是,他精心准备的一招,被自己女儿拦住了。
大汉尚不知自己在鬼门关前绕了一圈,又挥着拳头朝着童老三打来。
女大夫此刻也不想再隐忍,她的功夫本就不弱。只是,她本是救人的大夫,现在人家抬了死人来讨说法,若是自己暴力相抗,难免垢人把柄。只是,自己爹爹受辱,又如何能不顾?
手中暗自捏了数枚银针,正要发作。
一个人影却挡在她的前面,这人衣着普通,却风度翩翩。
旁边的红衣女子,亦是风姿卓绝。
只是这两人身上都带着面具,看不出模样。
楚泽见了此间种种,心中烦躁无比,直接运起丹田里的《地煞劲》,双掌一挥,为首那大汉便双臂齐齐骨折!
这还是楚泽留了手,未取他们性命。
余下四人见楚泽如此神力,赶紧拖着这大汉,飞也似的逃离。
围观人群依旧指指点点,女大夫蹲下身来,抱住婆婆尸身,不经意间,手指划过婆婆胸前,女大夫感受到一股微弱的跳动。
她身为大夫,手指感觉何其敏锐。当下细细诊断。竟然是自己此前开的药方,吊住了婆婆最后一丝心脉。
当下不再犹疑,蹲下身子,正色为婆婆施针救命起来。
女大夫不知师承何派,倒是手法新颖。
正常而言,应当以银针封住这最后一口气脉,再辅以药物和真气,慢慢调理壮大,最后激活五脏,以便恢复身体机能。
但此等法子,若是天不留人,这最后一口气脉,也是容易溃散。
但女大夫却别出心裁,以银针刺激其它脏腑,调动脏腑生出五行之气,让这股气脉游走与五行脏腑之间,以五脏机能,自行调理壮大。
这法子,安全许多,但也更加耗力。女大夫本就问诊一天,心力颇为憔悴,此刻又尽心救治,其操劳程度,又岂是寻常可比?
在女大夫尽力救治下,终于,婆婆重新有了呼吸,脉搏也渐渐开始正常跳动。女大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苍白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这救人,往往比杀人来得难得的。
杀人不过举手之劳,救人却往往极耗心神。
但对于女大夫来说,救人,却比杀人有成就感得多。
婆婆终于清醒了过来,见自己在这摊点之前,又有如此多人围住,一时间不知发生了何事。
待弄清楚发生的事情,婆婆直向这女大夫表示歉意。
女大夫见婆婆清醒过来,心中也是高兴极了,自然不去计较。
老婆婆叹了口气,这才讲起自己晕倒,险些丧命的缘由来。
这老婆婆本是这扬州城人家,本有一个儿子和媳妇,还有两个孙儿。可是后来,儿子被征兵入伍,竟然战死在沙场,媳妇听了这噩耗,也跑了,却留了一双儿女。无奈之下,这老婆婆便带起了两个孩子。只是一人之力带起两个孩子,那是多么辛苦?
郝家是一个大户人家,此前与老婆婆的儿子有些交情,便请她来府上做杂工,只是这郝家最初几年,对老奶奶到还算关心。如此过了七,八年,孩子已经长大了一些,但婆婆也老了,渐渐的做不动活了。那郝家主人也早已忘了自己家中还有这样一个旧人。
这等大户人家,请的杂工都是由他人统一管理,这人却不管婆婆力弱,依旧让她做一些粗重的杂活。可是这婆婆还有一双孙儿要抚养,便只好硬扛着身子,每天劳作......不料长久如此,身体渐渐吃不消,竟然长期周身疼痛,无法入眠。
后来也有去瞧大夫,只是大夫也都说她是劳累过度,给开了一些补气养身的药方,又告诫她不要操劳便不管了。
只是这婆婆又如何能安心休息?为了一双孙儿,依旧每天忍着痛咬牙坚持做工。那些药方上的药,又多是名贵的补药,她又如何吃得起?
就在今日,她听闻有大夫免费问诊,抱着试一试,看看有没有其它法子的想法,老婆婆来到了童老三的女儿这瞧病。
饶是女大夫师门传承独特,也只能改善一下药方,让方子不那么贵而已。
婆婆却依旧舍不得买药,但好在两个孙儿有孝心,不知在哪得了银两,便偷偷给老婆婆按照药方买了药。
这事却被那管事瞧去,看到那双孙儿不知从何处得了这笔银两,心中竟然有些嫉妒。
要知晓,他们一月的俸钱,也才几钱。这锭银子,可抵得上他自己做工好些月了。
婆婆得了孙儿的药,老感安慰,心中欣喜。可是那管事的,却加重了婆婆的劳作,还美其名曰让婆婆多挣些开销。
虽说多劳多得,但婆婆的身体,哪里经得起如此折腾。
终于,提水搬桶时一口气提不上来,两眼一翻,竟然晕了过去。
再后来的事,楚泽等人和一众旁观者都能猜测出来。
管事的一探鼻息,发现婆婆竟然已无进气。
虽说这家主人已经很少过问这婆婆的事,但府上死了人也算大事。管事自然要找个地方推卸责任。
所以,这大汉前来闹事,真不是为了讹钱,纯粹是为了将婆婆的死,推向这女大夫。
围观众人此时也明白了真相,散了开来。
只是,童老三叹了口气,对女儿说道:“女儿,这次好在婆婆苏醒了过来,不然,你岂不是要背上个治死人的名头。虽不入罪,但亦是不光彩........”
女大夫闻言笑道:“师父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只要问心无愧便可。况且,本来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救得回来,迟早,也是要医死人的......”
柳潇潇听了这话,忍不住拉住女大夫的手,说道:“妹妹你初入世行医,不知人言可畏的可怕。我跟你讲个故事........在北边的孟州城,有一个叫做凤惜的姑娘........”
于是,柳潇潇给她讲了孟州城的凤惜是如何优秀,对世间之事看得是如何的透彻。却依旧逃不过身死的结局。
孟州城中,柳潇潇和楚泽昏迷过后所发生的事,二人从雷喆处听说,此刻又讲给这女大夫听。
而这其中,有心人利用道士之言,诬陷龙情云是邪魔,乃是这整个事件的开端。而那些愚昧盲从的居民百姓,却是整个事件的推手。纵然优秀如凤惜,早已看穿一切,也不能逃过一劫。
只是不知,这龙情云,最后又怎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