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大地,生灵都死在了水里,像是回到了万万年以前,所有生命都沉寂在灰蒙蒙的混沌里。
或许过了一瞬,又或许过了很多很多年,终于有人从死寂的水里钻出,徒步行于水上,白衣黑发,腰间缠着一截断痕明显的锁链,目中凝着万万年的孤寂冷清。
他仰起头,看着裂纹丛生灰蒙一片的苍穹,从怀里取出一截黄金色的脊骨,朝着天空洒然一抛。
那黄金色脊骨瞬间没入残破的天空,绽放出柔和如月光的光芒,瞬息就覆盖几千里,又不断蔓延扩展,金光所过之处,灰色消弥裂纹愈合,苍穹里升起彩霞,温润的月亮从黑暗里露出了头,散发着更加纯净的光芒。
那人低下头,从水里看见无数星辰散碎的影子,于是一抬手,无数星辰从水中倒飞而回,一颗颗镶嵌在孤单的天幕上。
月白风清,星辰万里,却终归孤寂。
于是他又
将一块巴掌大的灰黑色泥土扔在水里,那一点土壤遇水则长,一寸寸长大扩散,又鲸吞龙吸般将那涛涛天河水吸入腹中。
脚下忽有实感,他抬眼去看,便看见那绵延不知尽头的水域一点点被土壤覆盖。
他又取出一截翠绿色的圆柱,朝着脚下一插,双指在掌心划出血痕,红润的鲜血浇在那无头无尾无枝无叶的圆木上,圆木顿生枝蔓,入地一端生出根系,直入地下九千丈,露头一端哗啦啦朝着天空生长,枝叶肆无忌惮的伸展,直达苍穹,将那目光可及的苍穹撑上百万里。
自此天地开,污浊分。
可这还不够,于是他想起了怀中还剩下的一物,当即将那无色的卷轴抛上高空。
顿时,原本怎么也无法展开的卷轴的一寸寸展开,露出山河万里,草木鸟兽。
隐约间,那山河图里走出白发白须的老人,一手持图,一手照着天地挥洒。
那白衣老人的虚影掌着太极图,从苍穹夜幕上走过,踏步之处,生山河,生草木,生智慧,生阴阳。
风又吹过衣襟两回,一汪清水被土壤吐了出来,摇曳着浮在生着桃花眼的男人面前。
男人再一弹指,那一汪清水就悠悠飞向九天,再看不见。
天河归于天界,九幽生于地上。
白唐终于微微一笑,他仍穿着一身白衣,像是黑夜里游荡的纯白灵魂。
他目光看向不知名的远方,又伸出双手,轻微下压。
远方似有什么东西被牵扯着埋入山川,一股沛然的生机从大地上浮起,草木越发翠绿,山川越发神秀。
“既执念为众生,便身化大地,魂哺三界。”他轻声说着,神色里是一种寂然的空旷,忽而又轻轻一笑,拍着腰间另一把暗红色的刀,“世间万物都归位,只有万灵没有回……该我们了。”
刹那间,他周身涌动起万里狂潮样的力量,手中暗红色的刀刃忽而化为长龙,身躯纵横千百丈,在他周身萦绕翻飞,与他交相呼应。
那汹涌的力量卷过山海,于是山海里的时间便拨回,虫鱼草兽一一跳跃,卷过土地,于是有高楼拔地起,曾埋葬在洪水里的生命仿若都被时间吐出,酣甜一梦,长睡未醒。
那力量强悍无比,却又轻柔无比,它将时间轻轻拨转,从尘土里将一缕缕生命重新找回,赋予他们第二次光阴。
这是一次时间倒流,也是一场浩大的记忆重塑,他们不会再记得真正的天神,不会再记得光怪陆离的天水妖兽。
凡人主凡间,鬼魅居九幽,九天之上有净土,净土永不可达,里有仙人长寂寂,渐死渐灭,不起波澜。
虚幻光阴披红绿,人间三度蟠桃熟。
梦里一场生死事,醒后方知身是客。
……
春日杏花初开,阳光熹微而下,斑驳着行人光彩陆离的衣着,鲜艳明媚的让人眼花缭乱。
“……宝贝儿你别……哎你听我说,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搭理搭理我啊!”有高大挺拔的男人亦步亦趋的追在杏眼柳眉鹅蛋脸、身形高挑的短发美女身旁,伸手就拉住美女的胳膊,铜铃大的眼睛满是老婆奴的卑微,絮絮叨叨道:“我真错啦!我保证,向党和人民保证,下回肯定不了,你说回家咱就回家,我肯定不跟他们瞎闹,行吗?”
“还有下回?老刘你这夜不归宿还敢有下回?”有一头短发的女子斜挑着眉,声音里全是青春靓丽的骄傲,“你说说,你想怎么死?”
“额……这个,这个咱们好好商量一下……这还在大街上,宝贝儿你别揪耳朵……”
那两人一高一矮,吵吵嚷嚷的渐行渐远,但那股子温暖和谐的味道还是从他们身上一股脑的溢散出来。
阳光越发温暖,有微风吹拂过树梢枝头,呼啦一下就吹出一只白日行走的鬼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