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谴门的议事堂内,沉阙一脸阴沉地听着几名手下轮番禀报,每多听几句,脸色便晦暗几分。
一名叫作隋英的手下道:“门主,这些日子皇宫里风平浪静,皇帝没有大动作。倒是正道联盟的人,虽然行事低调,但据属下调查,他们一直在打听天谴门的驻地,且有一支异域精英相助,想必,是定西越王子的人。”
沉阙眉头深蹙:“他们都打听到什么了?”
“我派驻地隐秘,除本门门徒,无人知晓。然而近日城周多见正道联盟的人出没,且有聚集之趋势,属下猜……可是走漏了风声?”
“你都说除却本门门徒,无人知晓驻地所在,又如何走漏风声?”
隋英意味深长:“人心难测啊,门主。”
沉阙眉毛一挑:“你的意思是,门徒中有奸细?”
“此言差矣。”隋英忙不迭解释,“本门门徒皆是无门无派的浪徒游侠,幸得门主聚沙成塔,才得以备受庇佑,大伙儿毋宁死,也绝不会背叛门主。”
沉阙不置可否:“那你所言何意?”
隋英踟蹰片刻,小心翼翼道:“属下觉着,奸细不在门徒中,而是外人……”
沉阙眼中射出寒光,语带警告:“你说话要有理据。”
隋英想说既然开了头,便干脆豁出去,明知是触碰逆鳞,还是直言不讳:“属下就是据理而言!这满门上上下下,都是门主的心腹,唯有那个铸剑山庄的少主,她与我们不是一路人!”
沉阙眉头深拧,连带着眼睛也半眯,语气中透着寒意:“我每天都看着她,她并无异动。”
“即便如此,此人也留不得!”
“为何?”
“她始终是铸剑传人,正道联盟不会放弃她,留她在天谴门,只会让我们成为众矢之的。”隋英说着说着激动起来,“门主,她就是个祸害,你不能因为她,而把整个天谴门置于险境啊!”
话甫落,隋英就感觉一道掌风迎面击来,直把自己击退五米之远。
沉阙上前半步,想再补一掌,却被群青制止:“门主手下留情!”
沉阙斜眼瞥向她。
群青赶紧追加:“隋英只是护主心切,请门主息怒!”见沉阙依旧冷着脸,又追加道,“若门主要因此处置他,怕是会引来众怒。”
沉阙目光稍缓,片刻愣怔。他又何尝不知,只是不知为何,听到隋英口中吐出“祸害”二字时,便失了理智。他拂袖,转过身去掩饰自己的失态:“我做事,自有打算,若你们不服,自可弃我而去。”
隋英赶紧爬起来跪下,诚惶诚恐道:“属下绝无此意!”
气氛静默了一会儿,理智回笼,怒意亦渐渐消散。沉阙思忖一番,觉得还是不可大意。他转过背来对隋英道:“方才你禀报的事,的确值得注意。无论内奸是否在本门,风声确是已经走漏,那帮人迟早都会找上门来。”
“门主可有主意?”群青问。
“就让他们找上门来。”沉阙邪妄一笑,“横竖,我天谴门不止这一方驻地。”
群青心领神会,与隋英默契对视一眼,道:“属下明白,我等这就去部署。”
沉阙点点头,示意他们退下,一个人于案前沉思。忽而,他瞅到面前摆着的一碟桂花糕,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而后从抽屉里拿出一只瓷瓶,又琢磨一阵,有点儿犹豫的意思,最后还是下定决心打开来,将里头的白色粉末朝糕点上薄薄撒上一层,再端了起来,往陈桂的房间去……
迷蒙中天地都在抖动,伴随着哐当哐当的声音,极不安稳。陈桂头沉如巨石,费力地睁开眼睛,只见狭隘昏暗,分不清现实虚幻。她抬手,茫然摸索,直到被一只冰凉宽厚的大手握紧,才找到一点真实存在的感觉。除了沉阙,谁还会有这般冰凉的体温,谁又会这样固执的拥着她,誓死不放。
“你醒了?”沉阙的声音很平静。
她还是感觉很晕,弱声问:“这是哪?”
沉阙没有回答。
她张望一圈,发觉身处之地不过方寸,外头马蹄声阵阵,还有轮毂转动的颠簸感貌似,是在马车上。
“这是要去哪?”她又问。
沉阙依旧没有回答。
她想起身,却被沉阙摁住。
“别乱动,”沉阙道,“药效未退,你得好好休息。”
她这才想起,此前沉阙给她送来了一碟桂花糕,她贪吃多食了几块,而后就不省人事。再睁眼时,就已挪了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