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阙思考了很久,到底是哪一个环节的疏忽,才叫陈桂抓住空当,泄露了行踪。他承认陈桂有些小聪明,但绝称不上机灵,凭她一个人,绝不可能瞒天过海。可这天谴门里里外外,又有谁会帮她?若真无人协助,那会不会……真误会了她?
正想着,群青求见,告知:“禀告门主,秦驭风与闻人越的人马已全数退去,属下搜寻了一遍,并未发现余党。”
他不动声色,兀自沉思。
群青静望了他一阵,试探道:“门主可是在想陈桂?”
他侧首,问对方:“你觉得,泄密之事,可是她所为?”
群青思忖一阵,道:“泄密之事,重点不在于是否陈桂所为,而在于门主是否相信是她所为。”
沉阙挑眉,等着她往下说。
得到默许,群青也就放胆说开来:“门主始终袒护陈桂,便是铁证如山,亦会找理由为其开脱。”
“你言下之意,便是我掩耳盗铃?”
“属下不敢。”群青抱拳,诚惶诚恐,“属下只是觉得,门主不该犹豫。”
“此话怎讲?”
“若是信,就当一心一意,若是不信,便得当机立断。”
沉阙盯着她,沉默了许久,才道:“群青,你倒是变得奇怪了。”
群青疑惑地望着他。
“我以为……”沉阙嗫嚅,“整个天谴门,最不待见她的人,应该是你,遇上这样的事,更应落井下石才对。”
沉阙的眼神看似平稳,却隐隐透着压迫,群青没来由地有些惊慌,言语亦变得不利索:“属下……属下不明白门主所言何意。”
“真的不明白?”沉阙眼中多了丝笑意。
她禁不住微微哆嗦一下,语调越来越弱:“属下……只是一心为门主着想。”
沉阙长久没有言语,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直到她浑身冰冷,额际滑下冷汗,才听得他虚声长叹:“罢了,你先退下吧。”
她如释重负,速速退去。
群青走后,沉阙眼中重现阴霾。他不是没有察觉到事有蹊跷,只是已无心追究了。是不是,信不信,都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已看清陈桂的立场,就同自己一样,是绝无可能更改的。群青的话,十句有八句他不爱听,但有一句倒是说对了:若是信,就当一心一意,若是不信,便得当机立断。
只不过,现下还剩一件事得需证实。这事他不愿假手他人,因为无论真假与否,他都要以此向世人证明,他欲行的事,是没有人能够阻挡的。
偷袭天谴门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上官承泽很快收到了消息,他一刻都按捺不住,亲自上聚贤楼找秦驭风一行人,上来便是一通劈头盖脸的斥责:“朕同你们说过,无论如何,不可轻举妄动!为何不听?为何擅自行动?”
闻人越率先回话:“陛下妇人之仁,我与秦盟主实在无法苟同。按兵不动只会陷我们于被动,况且此次我们并未大动干戈,只是将那陈少主解救出来而已。”
“你当朕无知?”上官承泽怒声反问,“你以为朕看不出来他们关系匪浅?沉阙千方百计掳走她,还会把她怎么样不成?”不等对方辩解,他又追加,“你们分明就是乘机试探,见缝插针!”
“就算如此,也没什么不对!”闻人越火气,“那魔头作恶多端,若能乘机除去他,便是为天下除一大患!”
“朕说过,不许动他!”
“陛下这般心慈手软,只会引火烧身。你不顾你的上官皇朝,我定西国可不想跟着陪葬!”
对方言辞犀利,上官承泽有些嘴软,他强撑着气势道:“他的娘亲,是你们定西国人,他也是半个定西人!”
闻人越对此不屑一顾:“那正好,我身为定西王子,有责任清理门户。”
“你!”上官承泽气急,一时找不着说辞。
“陛下。”冷眼观战的秦驭风忽然开口,“事到如今,你还在挂念手足之情?”
上官承泽怔住。
“你同清清患难与共,相濡以沫,难道十几年的兄妹之情,比不上一个从未相处过的兄弟?”
上官承泽沉默一阵,喟叹:“正因从未相处,才更是挂念。”
秦驭风不明白他的意思。
上官承泽直视对方,道:“朕承认,对那人,的确有私心,你呢,你就没有私心么?”
秦驭风还是不明白。
“那日你同越王子向朕请愿讨伐天谴门,朕没有应允。可你们走后,朕思前想后,觉着事况紧急,改变了主意。想改日再召见你们,却被宫人告知,你们去寻卜先生了。恰巧,朕也想知道他解卦解得如何,便随之而去。”
他停顿下来,看着闻人越和秦驭风的脸色一点点变得难看:“你们听到的,朕亦听到了。”
闻人越面红耳赤,秦驭风紧锁眉头,掩饰难堪。
上官承泽却不放过,步步紧逼:“为何你们想要瞒着朕?是怕朕又动恻隐之心,还是也觉得他命运多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