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八方全黑暗深重莫测,前后左右大水无边,铺天盖地。
再有几秒,巧夺天工的水底活塞就要堵塞水道。丹水河将在倒灌的黄河水的冲击下流入涡河,夺淮河而入。
几次前冲,张仪的手已经触碰到水道出口的边缘。不过,活塞实在太过巨大,除去凸出插入暗道的塞体,其两旁边缘延展部分亦有两丈之多。
老天不帮忙,只能孤注一掷,再赌一把运气!
转瞬间,张仪一番搏击,横向跃出暗道,游进城墙壁与活塞边缘之间的空间。快了,仅仅还差不足一丈的距离。可惜!扣过来的活塞势不可挡,已触手可及!
只差一瞬,只剩两尺之距……有什么能挡住山一般力压千钧的庞然大物?或许,它能够!
宵练。
千钧一发,生死一线。张仪猛地拔出软皮靴中藏着的宵练匕首,带鞘横握,迅速向前推送,稳稳地将其卡在了坚硬的城墙石壁与凶猛压到的硬木活塞之间。
“咯咯……咯……”
几声沉闷奇异的巨响。高大威赫,洪荒巨兽一般的防洪活塞晃动着,竟然被一把小小的匕首生生顶住。
上古神铁超出了自己的预料,竟然真的成功了!是阴差阳错?是天意?还是机缘巧合?了不起的有施族公主施妹喜留下的黑金匕首关键时刻大显神威、登峰造极,力抗千钧。
沿着一尺多长的间隙,张仪飞快地游出了狭窄的夹缝。离开之时,不忘急速回身,冒险一把拽回卡在缝隙中的珍贵匕首。
河道险急,来不及庆幸。
张仪堪堪来得及将匕首插入腰带,巨型活塞在一旁“轰然”扣拢。瞬时,怒涛激荡,仿佛山摇地动,一道强大无匹的水流携着惯性迎面而至。张仪被巨浪骤然推到城墙壁上,顿时被撞懵,失去意识。
没等沿着城墙下沉、滑落,又是一道水流排山倒海,横扫而至。张仪身体好似一片渺小轻微的树叶,瞬间被庞大的激流卷了出去。
在活塞关闭之处,丹水河汹涌着倒流而来,沿着护城河分成两股,奔着属于淮河水系的涡河奔腾驰骋。
河水沿着城墙激剧上涨。活塞断流处,形成一道吞噬一切的巨大漩涡,以不可抗拒之力,将水中所有的沙泥、生物朝着河底拖曳。
涡流如肆虐的龙卷风,一圈一圈打着旋儿,载着不省人事的张仪漂流、漫延到河底,吸附片刻之后,再次将他托起,仰面推送而去。张仪嘴角开始冒出细小的气泡,冰冷的河水灌进口中,顺着水底强劲的暗流涌进护城河。
“怎么还不见人?难道被活塞挡住了?”
城外的丹水河畔,沉着冷静的墨家史头领守在出水口,此刻再也忍不住,焦急地不住发问、跳脚。树林边,一名弟子跑了过来,更是焦躁不安。
“风大浪急,河道错综凶险!那位兄弟怕是……护城河那边,兄弟们也没有寻到。”
“水势太复杂,的确没有料到。”史头领心急道。
河道两旁,河水迅速向着两岸漫漶,涌动着已淹到了树林中。史头领不得不传令墨者们一退再退。不到一会儿,城墙外已是一片汪洋。
“这么久了。看样子,怕是只能等明日天亮再暗中来寻尸了……”
一名墨者绝望地环视奔流混乱的大水,发愁地喃喃自语。三名墨者正来回观望,愁得头顶冒烟、不知所措,忽然,树林外的大路一方传来一阵“嘚嘚哒哒”的杂乱马蹄声,吆喝声。
“各位卫士、仆从……赶紧沿着河岸找找。”
“好大的水,娘的!怕是早冲到下游老远几把远了。”
不用细听,便知道是庞涓将军府的一行人,此刻急急忙忙已出城寻到了郊外,正朝着河边搜过来。
事不宜迟。史头领站住脚跟,肃然而立,赶忙传令招呼众弟子。距离约定的时间已不短,虽然不甘心不愿放弃,可那名叫“王义”的兄弟怕是真的无救了。若是被庞涓的人看出端倪,事情怕是要弄巧成拙。
“通知其他弟子,撤。”史头领果断下令。
西北风仍在呼啸,雨点已经暂时停歇。虽未完成任务,可天时不利,确实情非得已。七名墨家弟子不甘地回头,心情沉重地后撤,很快消隐在树林西侧。
“王义兄弟,对不住了……”
史头领望着晦暗中的无边大水,无望地长叹一声,最后一个离去。
“王义?”
树林幽暗处,钟离春听得真切,惊骇得几乎一跳三尺高!他们……竟然在寻王义?!正如王春就是钟离春,那么王义就是……张仪!竟然在寻他?为什么要寻他?这么险急的水势,难道他要自杀?
为什么要自杀?不,这个坏家伙才不会自杀。可他究竟在鼓捣什么事情?值得去冒如此风险?还是墨家弟子们又上了他的当,被支使得一宿吃风喝雨,团团转?
钟离春楞怔在当场,半响挪不动脚,各种猜测、念头七上八下。正在惊诧疑惑、大伤脑筋之时,不间断的呼喝、喧哗再次传过来。
窸窸窣窣。人声驳杂,气嘘嘘、乱喳喳。原来是一群卫士、家丁正拨开树丛摸索着走向河边。或许他们能透露某些讯息……钟离春屏住呼吸,窝下身子藏到更隐蔽的去处,继续侧耳细听。